九月的秋风裹着田埂上的谷香,卷过孟家村的每一寸土地。地里的玉米秆被饱满的穗子压得弯了腰,翠绿的叶片边缘已染上浅黄,风一吹就簌簌作响;垄沟里的大豆荚胀得鼓鼓的,轻轻一碰就“啪”地裂开,滚出金澄澄的豆粒。村里的烟囱刚冒起晨炊的青烟,田埂上就挤满了扛着镰刀、挑着竹筐的身影,孟家自然也扎进了这场秋收的忙碌里。天刚蒙蒙亮,孟老实就扛着磨得锃亮的玉米刀下地了,粗粝的手掌攥着刀柄,几下就掰下一个沉甸甸的玉米穗,剥去外皮露出金黄的颗粒,随手丢进身后的竹筐,筐底很快就积起一层玉米须;李秀兰蹲在大豆地里,手里的镰刀飞快地割着豆秆,豆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袖口,却顾不上擦,只把割好的豆秆捆成小捆,码得整整齐齐;紫然和刚放秋假的紫嫣也没闲着,姐妹俩蹲在玉米地边,把父母掰下来的玉米穗上的残叶剥干净,再整齐地码进大竹筐;三岁的紫薇穿着小花布鞋,在田埂上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看到掉落的小玉米棒就捡起来,攥在手里跑到紫嫣面前,举得高高的邀功:“姐姐!我捡了个小玉米!给娘煮着吃!”
可这份丰收的忙碌里,却藏着一桩愁事——秋收的节奏和山货采摘彻底撞了车。白天从日出忙到日落,地里的玉米要掰、大豆要割、秸秆要运,一家人连喝口水的功夫都得挤,根本抽不出人手去后山采木耳、摘榛子;可跟“清香餐馆”王老板约定的每月初五送货日就剩三天了,上次送货时王老板特意说,秋冬季节食客爱点山珍炖菜,这次要多备些干货,要是误了送货,不仅要赔礼道歉,更可能丢了这个每月能稳赚八十多块的稳定销路。晚饭时,煤油灯的光映着满桌人的愁容,孟老实攥着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又磕,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却没心思拍:“这可咋整?地里的活耽误不得,误了秋收一年的口粮都悬;可山货要是送不上,王老板那边断了合作,建军的学费、翻修房子的钱就全没着落了。”
李秀兰端着粗瓷碗,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红薯粥,却没吃几口,眉头拧成了疙瘩:“是啊,咱就这四只手,白天要侍弄地里的活,晚上黑灯瞎火的,山里蛇虫虽少了,可路滑得很,咋敢去采山货?”紫然放下筷子,攥着衣角小声说:“爹,娘,要不我这学期先不去上学了?反正秋假也长,我在家帮着采山货,等送完货再回学校……”话没说完就被孟老实打断了,他把烟袋锅子往炕桌上一拍,声音沉得很:“胡说!上学是天大的事!你哥当年就是没条件才早早辍学,你和小嫣儿、紫薇将来都得读书认字,咋能为了采山货耽误学业?”紫然眼圈一红,低下头没再说话,灶房里的柴火“噼啪”响了两声,更显屋里的沉闷。
就在满桌人都愁得唉声叹气时,一直没说话的紫嫣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的星星:“爹,娘,我有主意!”她往前凑了凑,小身子挺得笔直,声音里带着小大人的笃定,“咱们可以错开时间干!早上天不亮的时候,山里的露水还没干,木耳和榛子最饱满,爹和娘起早去采两个时辰,太阳出来前回家,正好不耽误下地;晚上吃完饭,我和姐姐去采野山楂和山茱萸——这两种都长在路边的灌木丛里,晚上借着月光就能看见,而且摘起来快,再带上咱家的煤油灯照着,肯定安全。这样白天秋收不耽误,晚上也能采够干货,送货肯定误不了!”
孟老实和李秀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孟老实把烟袋锅子往灶台上一放,身子往前探了探:“这法子可行?早上天不亮进山,路滑得很啊!”紫嫣赶紧说:“爹,我知道后山那几条采山货的路,哪块有石头、哪段有陡坡我都记着,您和娘带上咱家的木拐杖,踩稳了走肯定没事;晚上我和姐姐只走大路边的灌木丛,不往深山里去,煤油灯系在竹筐上,照亮一大片呢!”李秀兰摸了摸紫嫣的头,指尖蹭到女儿额角因采山货留下的浅浅疤痕,心里又疼又暖:“我的傻闺女,想得真周到。那早上我和你爹去采木耳、榛子这些干货,你和紫然在家给弟妹做早饭、看紫薇;晚上吃完饭,你俩去摘野山楂和山茱萸,一定要慢着点走,不许往偏僻地方去!”
第二天凌晨三点,鸡还没叫头遍,孟老实和李秀兰就背着竹筐、扛着木拐杖出了门。月光洒在山路上,像铺了层薄薄的银霜,两人踩着霜露往后山走,拐杖拄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木耳长在阴坡的枯木上,经过一夜露水浸润,黑亮饱满,李秀兰小心翼翼地把木耳从木头上掰下来,放进竹筐里,连一点碎木屑都不沾;孟老实则踮着脚够树上的榛子,用长竹竿轻轻一打,榛子就“哗啦啦”掉下来,他蹲在地上捡,把空壳的都挑出去,只留饱满的。两个时辰后,天刚蒙蒙亮,两人背着半筐木耳和榛子回家,竹筐里的干货还带着晨露的潮气,清冽的菌香飘了一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