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那座坐落在半山的老宅时,叶秋白下意识挺直了背。
姜砚打着方向盘,瞥他一眼:“紧张?”
“有点。”叶秋白老实承认,“需要我注意什么?”
“不用。”姜砚停好车,“别拘束,当自己家。他们要是问太多,不想答就看我。”
叶秋白看他一眼:“看你有什么用?”
“我就说,”姜砚解开安全带,语气平淡,“‘关你什么事’。”
叶秋白被他逗得笑了笑,那股绷着的劲松了些。
聚会比叶秋白预想的随意,不在主宅,而在侧翼一个阳光很好的玻璃花房里。长桌上摆着茶点,人不多,七八位,年纪跨度倒是不小。姜砚的母亲看起来五十出头,保养得宜,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色套装,目光扫过来时带着审视,但并不尖锐。
“妈,二叔,小姑。”姜砚领着叶秋白进去,称呼一圈,最后落到叶秋白身上,“叶秋白。”
叶秋白微微颔首:“伯母好,各位好。”
姜母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听阿砚提过你,钢琴弹得很好。”
“您过奖。”
寒暄几句,一位看起来比姜砚大不了几岁的堂兄开口,半开玩笑:“秋白是吧?怎么受得了阿砚这脾气的?他从小到大那张嘴,就没饶过人。”
姜砚端起茶,没接话。
叶秋白笑了笑:“还好,他讲道理的时候居多。”
堂兄乐了:“那是你没见过他不讲道理的时候。”
“现在见到了。”叶秋白语气温和,“也还行。”
桌上几人都笑起来,气氛缓和不少。姜母又问了些关于基金会和未来演出计划的泛泛问题,叶秋白答得简洁得体。姜砚偶尔插一两句,多是补充或把过于细节的询问挡回去。
茶过两巡,姜砚的小姑,一位穿着旗袍气质温婉的女士,笑着看向叶秋白:“秋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耳福?听说你最近很少公开演出了。”
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花房角落那架看起来有些年岁、但保养得极好的三角钢琴。
叶秋白顿了顿,看向姜砚,姜砚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如果不介意我手生,”叶秋白起身,“当然可以。”
他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试了几个音。音准保持得很好。
他弹的是巴赫的《G大调小步舞曲》轻盈悦耳,很适合午后阳光下的花房。音符流淌出来时,那种惯有的专注神情便回到了他脸上,方才那点不易察觉的紧绷消失无踪。
一曲终了,掌声轻轻响起。
姜母脸上露出些真切的笑意:“很好听。谢谢。”
叶秋白颔首致意,合上琴盖,走回座位。他习惯性地看向姜砚刚才坐的位置,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钢琴旁边那张不起眼的矮凳上,此刻正慢条斯理地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走回来。
堂兄眼尖,啧了一声:“阿砚,你刚才坐那儿干嘛?那儿有灰。”
姜砚坐回叶秋白身边,端起已经半凉的茶,喝了一口。“习惯了。那个位置,听琴角度最好。”
桌上静了一瞬,几位长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又笑开,岔开了话题。
叶秋白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掩住了嘴角一点压不住的弧度。
离开老宅时已是傍晚。姜母送他们到门口,递给叶秋白一个小巧的锦盒。“一点小见面礼。阿砚脾气硬,心不坏。以后常来。”
车上,叶秋白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素雅的铂金袖扣,造型是简约的音符式样。
“我妈年轻时也学过几年琴,后来没坚持。”姜砚发动车子,“她眼光挑,送这个,意思是认可你了。”
叶秋白摩挲着冰凉的金属:“你家人……挺好。”
“装的。”姜砚打方向盘驶出车道,“真难缠的今天没来。不过,”他侧头看了叶秋白一眼,“你刚才弹琴的时候,他们那样子,估计以后也不会太难为你。”
“因为我琴弹得好?”
“因为你看琴的眼神,和看我外婆留下的那架老钢琴的眼神,一模一样。”姜砚目视前方,语气随意,“他们看得出来,你是真喜欢。对真心喜欢的东西好的人,差不到哪儿去,这是我家老太太的名言。”
叶秋白把袖扣盒收好,没说话。
几天后,郊区别墅。
叶秋白坐在琴凳上,对着谱子皱眉,一段拉赫玛尼诺夫协奏曲的华彩乐章,他反复练了几次,指尖总在某个转换处迟那么零点几秒。
“错了。”姜砚的声音从背后沙发传来,没抬头,手里还看着平板上的报表,“第二组下行琶音,第二个降A指法不对,你用3指勾太勉强,换4指试试。”
叶秋白停下,依言改了指法再试,流畅度果然提升。他舒了口气,嘴上却不服:“你耳朵属雷达的?”
“比雷达准点。”姜砚划了下屏幕,“继续,刚才那段再来三遍,节奏稳了再往下。”
叶秋白对着谱子做了个鬼脸,还是老实重复练习。琴声再次响起,较之前稳定扎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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