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那道斩断天地的神迹,余威未散。
津南山脉那条绝对笔直的【裂痕】,成了一座新的大山。
它横亘在地平线上,是每个新兵清晨睁眼看见的第一道风景,也是他们深夜闭眼前的最后一抹阴影。
它改变了地平线的轮廓。
它也碾碎了他们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没人再讨论那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没人再猜测那究竟是何等伟力所为。
那个话题成了一个禁忌。
一种心照不宣的,让所有人闭紧嘴巴的默契。
仿佛只要提及,就是对那神明般力量的亵渎。
世界被那一道光斩成了两个部分。
之前,与之后。
现在是之后。
所有人都渴望成为挥出那一剑的人。
他们渴望力量,渴望实力,渴望能够保护、拯救所有人的力量。
新兵的集训,在这样一种近乎扭曲的狂热与敬畏中,正式开始了。
凌晨三点。
夜色浓稠得化不开,无星无月,寒意是刺入骨髓的实体。
整个营区死寂得如同一座庞大的坟墓,只有巡逻哨兵的靴底偶尔碾过碎石,发出细微的、被黑暗迅速吞噬的声响。
叮叮叮——!!!
尖锐到扭曲的金属哨音,毫无征兆地爆开。
那声音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角落,同时灌入耳膜,带着一种暴虐的穿透力,要将人的灵魂从睡梦中活活撕扯出来。
宿舍区的寂静被彻底击碎。
紧接着,是身体撞上金属床架的闷响,是压抑的咒骂,是重物坠地的混乱。
但所有骚动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化作行动,新兵们老老实实地冲向训练场。
一扇窗户内,白厄站在黑暗里。
他早已醒来,或者说,根本没怎么睡。
窗外的天空是一种纯粹的、不含半点杂质的墨色,连太阳的影子都无处可寻。
他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无声地打了个哈欠,一丝冰凉的白雾在唇边逸散开来。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偏转,落向房间里的另一张床。
空的。
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军绿色的被子叠成了完美的豆腐块,棱角分明,仿佛一件等待检阅的艺术品。
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林七夜主动提出来的要求。
那天,从津南山回来后,林七夜沉默地站了很久,然后找到了袁罡总教官。
理由很简单,百里胖胖的宿舍缺一个人,他可以搬过去。
白厄没有阻止。
他只是看着林七夜收拾东西,动作不多,却格外利落。
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言语。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少年,用行动划下了一条线。
一条他必须独自跨越的线。
白厄当然明白为什么。
当那道金色的光柱连接天地,将凡俗的一切都映衬得黯淡无光时,他看到了林七夜的眼神。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的震撼、恐惧,以及……一种被点燃的,几乎要焚毁自身的渴望。
对力量的渴望。
那眼神在说,如果不能拥有那样的力量,那么跟在那道光芒的身边,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一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有多么弱小、多么无力的煎熬。
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连并肩站立的资格,都会被那光芒衬托得荡然无存。
白厄收回目光,重新望向窗外。
黑暗中,一栋栋宿舍楼的门被粗暴地撞开。
一个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冲入凌晨的寒风里,动作慌乱,衣衫不整。
有人一边跑一边手忙脚乱地扣着扣子。
有人甚至光着膀子,被冻得一个激灵,皮肤上瞬间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新兵们连滚带爬地朝着远处的训练场挪去,队伍稀稀拉拉,不成形状。
白厄的视线扫过那些混乱的人影,最终,定格在了一个点上。
一个从骚乱开始的第一秒,就从宿舍楼里冲出来的身影。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
上衣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武装带扎得紧实,军靴的鞋带系成了标准的结。
他的动作没有多余的摇晃,每一步的跨度都近乎一致,像一台被输入了精确指令的机器。
在周围一片混乱的背景中,他是一道笔直的、刺破黑暗的锋芒。
最快到达的,还是林七夜。
他终于要迈出属于自己的路了。
“七夜身上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白厄摸着下巴,看着窗外那道已经抵达训练场的孤单身影。
“跟阿晋、王面身上的感觉有点类似……”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神墟】?”
神在这个世界是存在的。
但因为过去的经历,他对【神】这个词,没有半分好感。
“我也过去看看吧。”
……
训练场上,探照灯的光柱惨白,将地面照得纤毫毕现。
几百个新兵蛋子被冻得瑟瑟发抖,队形歪歪扭扭,像一群被寒风赶出窝的鹌鹑,挤在一起汲取着可怜的温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