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的午后,蝉鸣透过窗纱漫进殿内,听竹正低头核对弘暄的用药记录,笔尖在纸上划过细微的声响;映雪则蹲在地上,将刚送来的软布按颜色分类叠好,动作麻利又规整。沈眉庄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捏着一枚未绣完的平安锁,银线在她掌心绕了两圈,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株半枯的海棠上,神色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画春端着一碗刚温好的莲子羹进来,见她久久不动,轻声道:“娘娘,莲子羹要凉了,您多少用些吧。六阿哥刚睡下,乳母盯着呢,您不必这般挂心。”
沈眉庄回过神,接过瓷碗却没动勺,目光仍黏在窗外。她想起前日云溪无意间提的那句“莞嫔娘娘在用宫外寻来的舒痕胶祛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前世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那罐淡粉色的药膏,那藏在花露里的微量麝香,还有甄嬛最后当众小产时的惨状,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没有了安陵容,这舒痕胶兜兜转转还是进了碎玉轩,只盼着这一世能劝华妃少些苛责,别让皇后的算计得逞。
“娘娘?”画春见她神色不对,又唤了一声。
“没什么。”沈眉庄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舀了勺莲子羹送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却压不住心底的涩,“只是觉得近日天热,有些心烦。对了,内务府那边可有新动静?”
“倒没什么特别的,只听说皇上近来常去碎玉轩,有时会陪莞嫔娘娘看书到傍晚。”画春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昨日路过御花园,还见碎玉轩的流朱去采新鲜的花瓣,说是莞嫔娘娘想做些香膏,倒没提其他事。”
沈眉庄握着勺的手顿了顿,莲子羹洒在袖口也浑然不觉。她抬眼望向碎玉轩的方向,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皇上对甄嬛的关注,已经成了后宫公开的事。这般频繁的探望,是福气,可在这深宫里,太过扎眼的福气,往往藏着祸患。她轻轻叹了口气:“皇上对莞嫔倒是上心,只是这恩宠太盛,未必是好事。你先下去吧,我想独自坐会儿。”
画春退出去后,沈眉庄将平安锁放在膝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银面。她不能干涉甄嬛的事,前世的教训已经够深了,插手只会引火烧身。可她与华妃是同盟,若甄嬛真在翊坤宫出了事,华妃定会被皇后当枪使,到时候她也不能像现在一样安稳。或许,该找个机会提醒华妃一句,别被挑唆着中了皇后的计——不是为了甄嬛,是为了守住自己在后宫的立足之地。
碎玉轩的晨光刚漫过窗棂,鎏金铜盆里的清水还映着晨光,皇上就带着苏培盛踏进了殿门。甄嬛刚梳好头发,乌发松松挽成一个随云髻,只插了支碧玉簪,见他进来,连忙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快步上前扶住她,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垂,语气带着几分温和:“刚下了早朝,想着你定还没用早膳,就让御膳房把你爱吃的莲子粥和水晶包送来了。”
两人在桌边坐下,小太监们捧着食盒鱼贯而入,白玉碗碟在桌上摆开,热气裹着香气漫开来。皇上亲手给甄嬛盛了碗粥,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上,语气关切:“近日身子如何?太医如何说?”
“劳皇上挂心,胎气还算稳,章太医只说臣妾身子弱,需多静养。”甄嬛接过粥碗,指尖触到碗沿的凉意,心中却泛起一丝不安——皇上近来对她极好,可她总觉得,这份好里,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想起前日去慈宁宫时,太后拉着她手说的那句“十四在皇陵受苦,哀家这心里总不安生”,便借着闲聊的语气,轻声道:“前些日子给太后请安,见太后对着佛龛叹气,说近来总梦到皇陵那边的松柏,还念叨着春日风大,不知那边的草木是否安好。”
皇上舀粥的动作顿了顿,瓷勺碰到碗沿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语气瞬间淡了:“皇陵有专门的侍卫看管,不必挂心。太后年纪大了,难免多思,你多陪她说说话,别让她总惦记这些。”
甄嬛见他不愿多提,连忙收了话头,转身取来一小碟梅子酱:“皇上,前日淳贵人送了些新采的梅子,臣妾让人做成了酱,您尝尝?”
皇上尝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却没多说什么。此后几日,皇上依旧每日来碎玉轩,有时陪她翻两页书,有时听她讲些宫里的琐事,崔槿汐常在一旁候着,适时添些茶水;流朱则忙着打理殿内琐事,偶尔会去偏殿看看甄玉隐——自甄玉隐怀了身孕,便一直住在碎玉轩的偏殿,甄嬛念及父亲的叮嘱,让她安心养胎,一应份例都按规矩备好。
午后,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妆奁上,甄嬛正对着铜镜整理鬓发,崔槿汐在一旁给她递发簪,皇上突然走上前,从妆奁里取出一方螺子黛和一小盒胭脂,语气带着几分兴致:“朕今日得闲,给你描眉点妆如何?前朝文人常与妻子做此闺中乐事,朕也想试试。”
甄嬛一愣,随即脸颊微红,笑道:“皇上既有兴致,臣妾自然愿意。只是臣妾蒲柳之姿,怕是辜负了皇上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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