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烨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甚至没有去看地上那两个混混。
而是微微偏头，对着旁边路灯杆上某个不起眼的黑色半球体，一个公共监控摄像头，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摄像头仿佛有灵性一般，红色的工作指示灯微妙地闪烁了一下。
焦距似乎自动调整，将地上两个混混的惨状和他们之前尾随苏芸的片段清晰地记录并锁定。
做完这一切，文烨转身，准备像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等、等一下！”
苏芸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但更多的是某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确认。
文烨脚步一顿。
苏芸上前两步，借着路灯的光，努力想看清帽檐下的脸。
她的心跳得比刚才被骚扰时还要厉害。
这个身影，这种利落到近乎冷漠的解决方式，还有那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玻璃的疏离感。
“是...是你吗？”
她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天晚上，无人机...”
她不敢完全确定。
眼前的人和那晚的神秘救命恩人，气质有相似之处，但又似乎有些不同。
那晚更像是远程操控的精密计算。
而刚才是实实在在的、充满力量感的现场干预。
文烨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
他能感觉到苏芸目光中的灼热和探寻。
这是个麻烦，他本该立刻离开，切断任何可能的联系。
但或许是因为刚刚结束深海行动，心神尚未完全收回。
或许是因为这女人眼中那份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好奇与感激，与这个充满算计和危险的世界格格不入。
又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一丝极淡的、对人间的留恋...
他停顿的时间，比理智告诉他的，长了那么零点几秒。
就在这零点几秒的间隙里，苏芸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举动。
她绕到文烨侧面，微微仰起脸，看向他帽檐下的阴影。
路灯的光斜斜洒下，照亮了他小半边脸。
依旧是惊鸿一瞥，但苏芸看到了他平静无波的眼眸，挺直的鼻梁，还有...
那种熟悉的神情。
“我想认识你。”
苏芸脱口而出，脸颊因为激动和羞涩而泛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
“我知道这可能很冒昧。
但我找了你很久。
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或者怎么称呼你？”
文烨终于转过来，正视着她。
他的目光很淡，像秋日的深潭，映着街灯的光，却看不到底。
“没必要。”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忘掉今晚，过你自己的生活。”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汇入不远处的人群。
几个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霓虹闪烁的街角。
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芸站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攥着电脑包带子。
地上两个混混的呻吟声，路人逐渐围拢的议论声，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
这一切仿佛都离她很远。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那双平静的眼睛，那句冷淡的没必要。
还有那干脆利落、近乎艺术的两次出手。
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而且他刚才看她的那一眼，和最后那句过你自己的生活。
虽然冷淡，却奇异地没有多少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反而像是一种平淡的陈述。
甚至，有一丝极淡的关切？
苏芸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脸颊上的红晕不仅没有褪去，反而更深了。
这一次，她无比确定。
她找到他了。
或者说，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了。
虽然依旧像个影子，但她触摸到了真实的轮廓。
“我会的。”
她对着文烨消失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会过好自己的生活。
但认识你，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餐盒，拍了拍灰尘，挺直脊背。
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了决心、兴奋和甜蜜的复杂神色。
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不远处街角的阴影里，文烨背靠着墙，帽檐下的眉头微蹙。
【道主，苏芸小姐的情绪波动指数异常升高，对您的认知印象加深，关联性增强。】
青山平静地汇报着坏消息。
【需启动深度信息干涉进行记忆淡化处理吗？】
文烨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暂时不用。
加强常规屏蔽即可。”
他抬头，望向城市上空被光污染遮蔽的星空，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她比我想象的更执着。”
但这小小的插曲，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个人情感与好奇，在迫在眉睫的全球性威胁面前，分量太轻。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控制台上。
七天后，影子侦察单元传回了西非雨林目标的第一批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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