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凌云猛地睁开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湿了单衣,黏腻地贴在身上,带来阵阵凉意。
梦中那毁天灭地的暗红死光、幽冥圣子漠然的双眼、以及苏婉清决绝挡在身前的背影……种种画面碎片,依旧残留在脑海,让他的心剧烈跳动。
“这是……哪里?”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所及,是粗糙但厚实的原木屋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与柴火气息,不再是“毒牙谷”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阳光从木窗缝隙中透入,在布满灰尘的光柱中跳跃,带来久违的暖意与安宁。他正躺在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木榻上,身上盖着干净的麻布薄被。
尝试动了一下,全身各处立刻传来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胸口,仿佛被烙铁狠狠烫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火辣辣地疼。丹田气海空虚得吓人,经脉也隐隐作痛,显然透支严重。
“阵枢”沉寂在识海深处,光芒黯淡,只有微弱的波动,证明着它的存在。内视己身,状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但好在根基未损,只是需要时间和药物调养。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陶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晨光勾勒出她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灰白的发丝在额前垂落几缕。
是苏婉清。她显然没想到凌云已经醒了,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陶碗,生怕洒出一滴。脚步很轻,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以及那瞬间花白的头发,凌云心头一酸,喉头有些发堵,张了张嘴,想唤她,却只发出一声沙哑的“呃……”
苏婉清猛地一震,霍然抬头。当看到榻上睁着眼睛、正看着她的凌云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药汁溅了一地,也溅湿了她的裙角。
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凌云,仿佛不敢相信。然后,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凌云哥……你、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颤抖得不成样子。她想走过来,腿却像灌了铅,挪不动步子。
凌云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凌乱的发丝,以及裙角上那一片污渍,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庆幸,是心疼,是后怕,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暖意。
“嗯,醒了。”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尽管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扭曲,声音也干涩嘶哑,“别哭,我没事。就是……有点渴。”
苏婉清这才如梦初醒,胡乱抹了把脸,也顾不上收拾地上的狼藉,连忙转身去旁边桌上倒水。手抖得厉害,水壶磕碰着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端着水杯快步走回榻边,小心地将凌云扶起些许,将水杯凑到他唇边。动作有些笨拙,甚至洒出了一些,弄湿了凌云的衣襟。
“对、对不起……”她慌乱地想擦拭。
凌云就着她的手,小口啜饮着微温的清水,甘霖入喉,缓解了火烧火燎的干渴。他看着苏婉清手足无措的样子,那灰白的发丝在眼前晃动,心中酸楚更甚。
“傻丫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喝完水,轻轻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触手冰凉,“是我没用,让你担心了,还……”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发梢,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苏婉清却明白了,泪水又涌了上来,用力摇头:“不,不怪你。凌云哥,是我没用,总是拖累你……只要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凌云心中一片柔软,也带着沉甸甸的责任。他将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握着水杯的手上,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沉重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大嗓门:“岩虎!让你小子去拿‘百年地骨藤’,你他娘的又溜去逗弄‘阿花’的崽子了?信不信老子抽你!凌兄弟的药耽搁了,头人扒了你的皮!”
“岩豹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去!阿花最近脾气大,我不看着点,它又要把崽子叼得到处跑了……”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求饶道。
“少废话!快滚!”
听着门外这充满生活气息的、略显粗鲁却透着关切的对话,凌云和苏婉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从地狱般的“毒牙谷”,回到这充满烟火气的人间,反差如此巨大。
脚步声很快来到门外,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苏姑娘,凌兄弟的药熬好了,是头人特意吩咐用‘碧心莲’和‘百年参须’重新配的,温补元气效果最好……呃,我是不是打扰了?”
是阿卓。他端着一个新药罐,站在门口,探进半个脑袋,看到凌云醒了,顿时眼睛一亮,但见两人握着手,又有些尴尬地停住脚步。
“阿卓大哥,快进来。”苏婉清连忙收回手,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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