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盯着灶台边那只纸船,火光映在铜针上,闪了一下。他刚把药罐坐回灶口,水还没烧开,就听见床那边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人从梦里跌下来。
他转身过去,母亲身子歪在草席上,一只手撑着胸口,指缝里渗出黑血。她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喘声,眼睛半睁着,看不清人。
林寒一把扶住她肩膀,把她放平。她的脸冷得像冰,呼吸短得几乎感觉不到。他伸手探她鼻下,指尖沾了湿黏的东西,是血。
药罐还在灶上咕嘟,但他知道那点草药救不了现在。
他猛地站起,踩上墙边矮凳,伸手摸向房梁接缝处。木板松动,他用力一掀,取出一个陈旧的桐木盒。盒子没锁,打开时发出干涩的咔哒声。
七根银针躺在红布槽里,长短不一,针尾刻着细小的纹路。
他拿针的手有点抖,但没停。记忆里有个人影站在雾中,说过几句话,他听不清,只记得手势和穴位的名字。
膻中、玉堂、紫宫……这些词像刻在骨头里。
他咬牙,用炭火烤了针尖消毒,然后蹲到床边。母亲还在咳,每咳一次,嘴角就涌出更多黑血。
“别……别用那针……”她忽然开口,声音微弱。
林寒顿了一下,“娘,不用它,你活不过今晚。”
她没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
林寒深吸一口气,把针捏稳,对准胸口正中。那里是膻中穴,经书说它是气会之所在。他不敢快,慢慢往下压,皮肤绷紧,针尖破入。
就在针尾没进的最后一瞬,一道青光从针底冒出来,像萤火虫爬过金属表面。光不亮,但在昏暗屋里格外清楚。
他愣了一秒,手没撤。
青光顺着针身往上走,到了尾端,突然散开一圈微芒,贴着母亲皮肤转了一圈,像是画了个看不见的符。
母亲的喘息忽然顺了些。
林寒没时间多想,立刻拔针,换第二根。玉堂穴在膻中上方一寸,他凭手感定位,刺入。针落,青光再现,这次连成了线,从玉堂连到刚才的膻中。
第三针紫宫,第四针华盖,每一针下去,青光就多一分,最后竟在母亲胸口形成一片淡青色的光网,像一层看不见的壳把她罩住。
汗水从他额头滑下来,流进眼睛,辣了一下。他已经累得手指发麻,但还得继续。
第五针璇玑,第六针中庭,两针扎完,母亲的脸色开始变。灰败的皮肤底下透出一点血色,呼吸也深了。
最后一针是天突,在喉结下方凹陷处。这地方极险,稍偏就会伤到气管。林寒屏住呼吸,左手拇指轻轻推开皮肉,右手持针,一点点送进去。
针尖入穴刹那,青光猛然暴涨,整个屋子亮了一瞬,又迅速收回。母亲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她睁开了眼。
林寒瘫坐在地,手撑着床沿才没倒下。七根针还留在母亲身上,光已经褪去,只剩普通银针的模样。
“寒儿……”母亲声音很轻,却清晰,“这针法……是你爷爷……”
话没说完,她眼泪掉了下来。
林寒抬头看着她,“您认得?”
她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窗外篱笆外闪过一道火光。
不是灯笼那种稳定光亮,而是一晃即逝的橙红,像是有人举着火把快速走过,又刻意遮掩。
林寒立刻起身,没拔针,先冲到窗边。
茅屋没窗纸,只有块破布挂着。他掀开衣角往外看,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刚才那道光消失了,连脚步声都没有。
但他确定不是错觉。
他回头看了眼母亲,她正抬手想碰胸前的针,动作很慢。
“别动。”他说,“等我来拔。”
他走回去,一根根起针。每拔一根,母亲身体就放松一分。到最后,她已经能自己翻身侧躺。
“睡吧。”林寒把针收进盒子,藏回梁上,“我守着。”
母亲点点头,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他坐在小凳上,盯着门口。药罐还在灶上,水早烧干了,罐底发出焦味。他没去管。
刚才那一阵施针耗了太多力气,脑子嗡嗡响。但他不能睡。
他知道是谁可能在外面。
刘地痞不会这么快就罢休。他昨晚走的时候,眼里全是恨。那种人,挨了打一定想着加倍讨回来。
而且——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针盒。
这真不对劲。
他前世虽然用过银针,但从没见过发光的。那时他学的是村里老郎中教的土方子,顶多治个头疼脑热。真正厉害的医术,是后来在乱葬岗濒死时,梦里有个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的。
梦里那人说:“七针封脉,可续残命。”
他还说:“此法不可轻传,血脉之外,见者必杀。”
林寒当时以为是幻觉。
可现在,针真的亮了光,母亲也活了过来。
他看向床上的母亲。她睡得很沉,但眉头还是微微皱着,像是心里压着事。
她说“是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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