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暮似乎看得很专注。
光影在她脸上流转，她的表情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她是否也将电影的情节，与他们之间这古怪的氛围联系了起来。
见她如此平静，季司淇心底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就绷得越紧，几乎要发出嗡鸣。
他选《了不起的盖茨比》，本意或许是混乱中的随手乱点，但也掺杂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思。
盖茨比倾尽所有，只为追逐那道绿光，那个虚幻的梦。
而他自己呢？
他坐在这里，身边是他想要触碰却收回手的人，脑海里既有赵敏的偏要勉强，又有唐僧的若有来生。
害怕她不喜欢自己，害怕自己的心全是她，更害怕没结果。
当《Young and Beautiful》旋律响起，季司淇忍不住在心里跟着询问。
……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当我年华不再，容颜老去，你是否爱我如初？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当我除却痛苦灵魂一无所有，你是否爱我如故？
……
拉娜德雷的歌声如同低语，叩击着季司淇的心扉。
他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看向梁暮，看她在光影中静谧的侧脸，美得有些不真实。
季司淇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此刻的心情，与盖茨比凝望绿光时那执着的渴望，何其相似。
他也在望着自己渴望的光。
同样带着志忑，带着不确定，带着害怕这一切只是幻影的恐惧。
莱昂纳多饰演的盖茨比凝望着对岸的绿光时，电影的氛围达到了高潮。
电影最终在盖茨比的悲剧中落幕，那盏象征着梦想与虚幻的绿光，终究熄灭。
梁暮拿出手机按下了暂停，转过头，看向似乎还在发愣的季司淇。
“电影看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季总，我送你下楼？”
季司淇猛地回过神，傻眼了。
送他下楼？
就这样？
看完这样暗示性极强的电影，她就没有任何想说的吗？
他铺垫了这么久，内心挣扎了这么久，难道就换来一句送你下楼。
“就不说些……没什么感想？”他忽然有点委屈。
“怎么，季老师还要学生写电影观后感啊？”
季司淇被她调侃得脸颊微热，连忙否认：“不是的！”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梁暮继续慢悠悠地说：“哦，我明白了。”
“你真明白了？”
“季总是想借这部电影，暗示我们之间的阶级差距什么的，让我对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安分守己，对吧？”
“什么！”
“季总你放心，我已经收到你的暗示了，我会好好做好秘书的本职工作的，绝不会痴心妄想。”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司淇又气又急，感觉胸口堵得厉害。
他哪里是让她不要有非分之想，他分明是希望她能有那么一点点非分之想啊！
怎么到了她嘴里，就完全反了呢？
他急急地想要解释，目光对上梁暮的脸，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底那抹笑意，瞬间就明白了。
她是故意的。
明明看懂了他的纠结，看懂了他的试探，却偏偏要这样气他。
季司淇委屈地控诉：“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故意气我是吧！”
他终于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虽然中间磕巴了，但终究是喊出来了。
喊完之后，他感觉脸上像着了火，心跳如擂鼓，却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梁暮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冷漠地说：“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季司淇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简直要抓狂。
“我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哦？”
“都……都跟你到家里了，还帮你吹头发，还……还说那种话！”
他指的是那句拐弯抹角的日语表白。
“季司淇，”梁暮打断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她的语气很平静，却如重锤敲在了季司淇的心上。
他愣住了。
是啊，他什么都没说。
一直在试探，在暗示，在别扭，在骄傲地等着她先开口，自己却不肯低头。
他抱怨她不接招，可他自己又何曾真正勇敢过，去毫无保留地表达喜欢过。
季司淇总以为自己的行为已经足够明显，却忘了语言才是最直接的。
说出口的喜欢，才是最不容回避的确认。
看着梁暮那双仿佛在说“你不说，我就装作不知道”的眼睛，季司淇所有的骄傲，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权衡……
他算是彻底被她拿捏住了。
季司淇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闪躲，目光紧紧锁住她，将那盘旋在心头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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