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款拍立得没有显示屏，林彧只能透过取景器看过去。
对面的店铺和路边的梧桐，都被收拢进小小的方框里面。
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的食指放在快门钮上，却没有真正按下去。
身体比思考先做出动作，转过身，他将镜头对准了身旁的人。
梁暮只是略微一怔，随即放松下来，丝毫没有腼腆，大大方方朝他扬起笑容。
路灯的光线洒在她身上，如同蒙住柔和的光边。
林彧稳住发颤的手指，按下了快门。
咔哒！
相纸缓缓吐出，他看着那张仍是全白的相片，有些茫然地愣住。
“要等会，影像才会慢慢显现。”梁暮走过来。
相纸上如同魔法般，先是浮现出模糊的轮廓，然后细节渐渐变得清晰，五官发丝颜色，还有衣褶的细节也展露无遗。
林彧捏住照片，感觉就像小时候流动戏班开货车到村里，用拙劣的道具表演魔术。
明知道是假的，却仍旧会为无中生有的瞬间感到震惊。
成片出来带着拍立得特有复古感。
他抬头看看眼前的真人，眉眼生动，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照片拍得很好，但远不及眼前鲜活生动的万分之一。
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涌上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学姐，我们能合个影吗？”
“好啊。”梁暮爽快答应，目光扫向店内，“看你爸妈有空帮忙拍照吗？”
刚好这时林爸拎着垃圾袋出来，被林彧叫住。
他仔细地给父亲讲解怎么按快门，临了还紧张地叮嘱：“爸，不要拍成大头照。”
“晓得，你们站过去。”
林彧挪步到已经站定的梁暮身边。
距离缩短，加上心底按耐不住的躁动，让他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先动心的人总是假装正经，明明心跳加速，还要努力克制。
“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梁暮莞尔失笑。
“我……”他试图解释，“我怕我爸拍不好，浪费相纸。”
“还好啦，3块多一张，你可以在网上旗舰店蹲打折。”
“嗯嗯！”
林彧不敢扭头去看她，双手紧张地垂在腿侧，手指也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他的喜欢很安静，安静到只有他自己听得见，那震耳欲聋的心跳。
虽然他的目光投向在研究相机的林爸，但所有的感官却都不受控制地聚焦在身侧。
衣袖似有若无的碰触，都能无限放大，在他心尖上轻轻挠刮。
他像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站立着不敢动，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林爸对这个立刻就能出照片的相机很是稀罕，握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两圈，才想起要拍照。
他假咳掩饰尴尬，指挥道：“靠近点，不然拍不全乎。”
林彧紧张得身体都有些僵硬，快和梁暮手臂贴着手臂了，中间只隔着半个巴掌的礼貌距离。
咔嚓，相纸吐出。
这次，三人围拢着都等它慢慢显影。
空白相纸上逐渐浮现出两人的影像，从虚无到清晰。
林彧心里悬起的纷乱，忽然沉甸甸地落了下来，生出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真神奇！都不用到照相馆冲洗。”林爸啧啧称奇，直呼高科技，“等我倒完垃圾，你给我和你妈也拍一个。”
“走啦，拜拜！”梁暮笑着告别。
“学姐再见。”
林彧捏着相纸，看她走下台阶，穿过马路。
就在她的身影快要走到小区门口时，一股蛮横的冲动怂恿着林彧，他朝那个背影喊：“学姐！”
听到声音的梁暮转过身，站定在那里安静地回望。
林彧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压抑已久的情愫几乎要冲破喉咙，沸腾又喧嚣，想要不管不顾地说出自己的喜欢。
说出来，把那些藏在心底的念头都说出来。
告诉她你的想法。
可话到嘴边，所有积攒的勇气又瞬间消散，就像被尖刺扎破的气球，泄得一干二净。
最终，化作了一句胆怯的遮掩。
“明天见。”
“好的，明天见。”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笑意，随即转身消失在小区里。
林彧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
那些说不出来的言语被埋得更深了。
低下头，他的指尖用力地捏着那张合影的边缘。
照片里两人并肩站着，看似亲近，却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
就像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却触不及。
虽然只有了几厘米，但她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忐忑，有多着急。
着急地想要传达，却又害怕词不达意，最后弄巧成拙连朋友也做不成。
还有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羞涩和紧张，简直是在掩耳盗铃。
他的胆怯与她的坦然，那么明显，令林彧感到气馁又无措。
过了会。
林彧伸手悬在照片上梁暮脸庞的位置，隔空轻轻触碰，终究没有真的落下去。
扯了扯嘴角，林彧露出自嘲的苦笑。
【攻略目标林彧好感度+9，当前好感度96】
彼时，梁暮刚进房门打开灯，听完系统的提示后，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打开软件定了明早去华市的高铁票。
96，一个趋近于满值的数字。
老实说，她以为林彧最后喊住自己，是想要说些什么的。
甚至，她都已经想好如何回绝又不令人尴尬的话术。
适当的距离和不确定性，往往能催化更强烈的情感依赖，然后推远又拉近，让最后那一步更加水到渠成。
但预感落空了。
她还是太低估对方的开不了口。
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看来真的很大。
林彧的喜欢是小心翼翼，是南方人见到雪，不畏冷地捧起，又怕握得太紧，怕它化了。
他永远不会像霍应星那样直白又热烈地表达，只会把喜欢藏进心底，用双手捂住，从指缝遗漏的痕迹显现在眼睛里，然后躲闪着不敢直视。
喜欢着，纠结着。
怕被看穿，又想要靠近。
梁暮忽然想到了纪支荷，被抱错成了省委千金的她也是不敢说出心底的喜欢。
置换了命运的两个人，在不敢言说的喜欢这件事上，轨迹却意外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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