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樾淩的话语,如同在绒柒沉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两块巨石。
一块是“保护”,沉重而温暖,承诺将她从这寄人篱下、前途未卜的境地带离,给予她坚实的庇护。
另一块是“复兴灵兔族”,则直接撼动了她血脉的根基,点燃了那深埋心底、几乎不敢触碰的灰烬。
族人的仇……
记忆的碎片带着血色翻涌上来。不再是模糊的印象,而是清晰的、刺痛的画面——亲族倒伏的身影,惊恐的呼喊,四处飞溅的属于月胧珠的华光与抢夺者的狞笑……
那刻骨的恐惧与无助,那流离失所、东躲西藏的艰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眼眶骤然酸涩,蓄积的泪水几乎要决堤。
复兴的责任……
她是灵兔族最后的希望。
这个认知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日夜压在她稚嫩的肩头。
她孤身一人,力量微薄,复兴族群是何等遥不可及的梦。
可现在,万妖之王,三界顶尖的强者之一,亲口向她承诺,要倾力相助!
这诱惑太大了。
大到她几乎要立刻点头,不顾一切地抓住这根看似唯一的救命稻草,这根能为她惨死的族人复仇、能让她族群血脉得以延续的希望之火!
跟她走!
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带着复仇的烈焰与责任的重量,在她脑海中疯狂叫嚣。
然而,就在那冲动的“好”字即将冲破喉咙的刹那,另一道冰冷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撞入了她的心间。
希钰玦……
那个银发紫眸,容颜绝世,永远冷漠如冰的神宫圣子。
她想到了他讲经时,将她纳入袖中的那片黑暗与安宁;
想到了他肩头那平稳的、承载着她的冰冷温度;
想到了他虽不言不语,却默许她在神殿存在,为她找来凡间小玩意,在她打瞌睡时未曾斥责……
他没有给过她承诺,甚至没有给过她一句温和的话语。他的周围永远是拒人千里的寒意。
可是……可是在他身边,她似乎……并没有真的受到伤害。
那种安全,并非源于炽热的誓言,而是一种基于绝对力量的、沉默的屏障。
如果跟莫樾淩走了,就意味着彻底离开那座神殿,离开那个……
虽然看不懂,却让她在经历“醉梦”风波后,依旧能安然入睡的身影。
一丝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迟疑,如同坚韧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决绝的心念。
走了,或许能复仇,能复兴族群。
但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到那个有他冰冷气息笼罩的地方,回不到那个可以蹲在他肩头看月亮的、奇特的“庇护所”。
族人的血仇与复兴的责任在拉扯着她。
而对希钰玦那莫名的不舍与一丝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依赖,却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发出了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牵绊。
她站在原地,小小的身体因为内心的激烈挣扎而微微颤抖。
粉晶般的眼眸看看面前目光灼灼、等待着答案的莫樾淩,又茫然地望向珊瑚丛外,神殿所在的方向。
走,还是留?
复仇与责任,还是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矛盾如同漩涡,将她紧紧吸附在原地,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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