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糊的灯罩被风吹得鼓胀,忽明忽暗。
稚鱼提着刚热好的一壶酒,一直躲在廊柱的暗影里没动。
她原本打算等两人说完事,便进去添酒。
可她越听越惊,脚步也就越缩越紧。
风撩起她的裙摆,凉气顺着脚踝往上爬。
屋里说的话,她一句没落下,全听了进去。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个旁观的丫鬟。
可如今,她觉得自己已经站在风暴边缘。
这酒,不用送了。
沈晏礼现在,八成是忙着打算早点抱上孩子吧?
她转过身,拎着灯,一声不响地往自己屋走。
经过庭院时,一阵风扑面而来,吹得灯笼剧烈摇晃。
路上,手不自觉地落在小腹上。
不能再拖了,得尽快行动。
也该找个信得过的郎中瞧瞧了,不能再拖。
同一时间。
东厢房里,琼玉正借着窗缝漏进来的一点月光慌里慌张地翻箱倒柜。
先摸到稚鱼枕头底下,啥也没有。
她趴在地上,手指来回摸索。
连褥子边角都不放过,结果一无所获。
不甘心,又轻手轻脚蹭到梳妆台前,凭印象一个个拉开抽屉。
动作虽然尽量放轻,但木屉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妆匣里有几样亮闪闪的首饰。
她眼睛一亮,也没细看,抓了一把就塞进袖子。
这些东西虽不是目标,但带出去总能换些银两。
手指触到一个硬硬的小布包,心跳骤然加快。
琼玉心里一紧,呼吸略微变重,右手拇指抵住凸点边缘。
指腹传来细微的阻力,随后是一声清晰的咔。
暗格弹开了,露出里面狭小的空间。
她正想低头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眼睛刚凑近,忽然听见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顿时手脚发麻,后背一凉。
脑子里飞快转着该怎么脱身。
她迅速将暗格推回原位。
身体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试图离梳妆台远些。
“姑娘,您怎么自己回来了?要是提前说一声,奴婢也好去接您啊。”
稚鱼和画屏在门口说了几句。
一推门进屋,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发现窗户大开着,冷风直往屋里灌。
画屏纳闷地说:“我走的时候明明关好了窗,怎么这会儿吹得满屋子都是冷风。”
她伸手扶了扶被风吹歪的烛台,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
稚鱼眼神一扫,目光掠过梳妆台、地面,最后停在梳妆台的位置。
台子比平日挪了半分,左角偏离了原先的刻痕。
她心里顿时有底了,面上却不动声色。
“大概是风太大吹开的。”
她轻声道,语气温和。
“天晚了,你去小厨房看看还有没有热水,我身子累得很。”
说完便走到衣架旁取下外裳,动作从容。
画屏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屋里终于只剩她一个人。
稚鱼点亮油灯,火苗跳了一下,映出墙上拉长的影子。
她走到梳妆台前,手指按在刚才被碰过的部位,确认暗格已经闭合。
翻开最上面那个抽屉,木板摩擦发出轻微声响。
平时戴的几支银钗和珠花全没了。
她心头一动,伸手去摸自己藏东西的暗格。
果然,空的。
“姑娘,热水给您打来了。”
画屏拎着木桶走进来,水还在冒热气。
瞧见稚鱼还在窗前站着,忍不住轻声提醒。
“外头风挺大,别吹坏了身子。今天忙了一宿,早点歇下吧。”
她说完把桶放在澡盆边,又检查了炭盆里的火势。
“哦。”
稚鱼应了一声,随手合上窗户。
表情没起波澜,转身去洗澡。
她一屁股坐进澡盆,整张脸都埋进水里。
脑门子发烫,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算是看明白了。
沈晏礼图的可不是一个世子名头那么简单。
他想要江家的兵、想要银子。
可又怕被江家拿捏住脖子。
所以他才由着江月婵犯傻,哪怕她捅出篓子也替她兜底。
不过是做给江家人看的戏,让他们以为事情还在掌控中。
沈晏礼就在等,等一个能把江家彻底甩开的机会。
明天,江月婵陪嫁来的张嬷嬷就要进府了。
那是个厉害角色,比琼玉难缠多了。
她曾在老夫人身边当差多年,行事稳妥又极有分寸。
一旦她入府,必然会盯紧各房动静。
尤其会对侧室与下人之间的往来格外留意。
稚鱼心里清楚,若不能赶在她来之前解决掉琼玉。
日后想要再动手脚,恐怕就难如登天。
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赶紧收拾掉琼玉。
她表面忠心耿耿,实则处处留心主子行踪。
如今局势紧迫,必须速战速决。
趁着张嬷嬷尚未进府、府中防备尚松之际,彻底铲除这个隐患。
等到四下无声,府里上下都睡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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