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第一百三十四场]
我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的梧桐叶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时钟指向下午三点十七分,玻璃上凝着层薄汗,像我黏腻的衬衫后背。这样的天气窝在家里吹空调固然舒服,但衣柜里那件新买的防晒服总在视线余光里晃荡——标签还没剪,聚酯纤维面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扯下标签塞进垃圾桶,从门后捞起帆布包跨在肩上,钥匙串在指间转了个圈,金属碰撞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街道被晒得发白,柏油路面隐约腾起热雾。我沿着人行道走,运动鞋底黏糊糊的,每隔几步就得抬脚蹭两下。便利店冰柜透出的凉气勾得人想钻进去,但我只是摸了摸口袋里的公交卡,继续朝车站方向走。站台遮阳棚下聚着几个人,有的摇着广告扇,有的低头看手机,蝉鸣在香樟树上拉得老长。47路公交车到站时掀起阵热风,我跟着人流挤上去,靠窗坐下,看阳光在扶手上切出明暗交界线。
车程大约四十分钟,终点站的电子屏显示“天府新区客运站”。出口处有卖冰粉的流动摊位,玻璃罐里的红糖水晃出涟漪,我咽了咽口水,转身走向路边的共享单车停放点。扫码开锁时,手机地图显示距离“葛洪仙馆”还有三公里,午后的阳光晒得车把发烫,我只好隔着防晒袖套握住把手,沿天府大道骑行。
仙馆外墙是黛青色砖石,正门上方悬着块木质匾额,“葛洪仙馆”四个字被岁月磨得发亮。门口围了不少人,我这才注意到玻璃公告牌上贴着红纸:“端午免费开放日,可参与灯谜会及祈福活动”。原本捏着门票钱的手顿了顿,我跟着人群往里走,鞋底踩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
中庭摆放着几张长桌,穿汉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挂灯谜纸条。纸笺是淡黄色的宣纸,用小楷写着谜面,有的字迹工整,有的带着飞白。我凑近一张看:“心字成双少一点”,琢磨了半天没头绪,转头看见旁边穿中学生制服的女孩正咬着笔帽思考,马尾辫随着摇头晃来晃去。试了几个灯谜都没猜中,抽奖箱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我伸手摸了摸又缩回,还是转身往偏殿走。
偏殿檐角挂着铜铃,风过时发出清响。殿内供着一祖二释三清四御的神像,香案上烛火摇曳,烟雾在雕花窗棂间流转。有个穿道袍的年轻道士正在整理供品,道袍下摆扫过青砖,发出沙沙的声音。我站在门口张望,看见殿后有座小花园,假山石旁立着块碑,上面刻着“葛洪炼丹处”几个字,苔藓从字迹凹陷处爬出来,像墨绿色的血管。
从仙馆出来时,夕阳把屋檐影子拉得老长。肚子适时发出咕噜声,我想起入口处看见的小吃街指示牌,便顺着石板路往南走。街角第一家卖包子的店铺飘出葱花香,玻璃柜里的包子白白胖胖,褶皱像花骨朵。要了两个鲜肉包,咬开时汤汁烫得舌头发麻,急忙从帆布包里翻出纸巾。旁边卖水饺的摊子支着口大锅,白色的饺子在沸水里浮沉,我又点了二两,醋碟边缘凝着褐色的酱汁。
吃完后摸着肚子晃荡,看见斜对面有家面馆,招牌上“手工面条”四个字被红色霓虹灯圈着。进店要了碗牛肉面,老板答应得爽快,十分钟后端上来的却是瓷碗里的挂面,汤色寡淡,几片牛肉薄得透光。我用筷子挑起面条,看着它们在汤里软趴趴地蜷曲,突然想起北方老家的面馆,手擀面摔在案板上咚咚作响,碗里堆得像小山,浇头是现炒的肉末茄子。叹了口气,勉强吃了半碗,结账时老板问味道如何,我扯了扯嘴角说“还行”,转身走进渐浓的暮色里。
路口有轻轨站,玻璃幕墙映着橙红色的天空。自动售票机前研究了半天路线图,选了往“金融城”方向的票。车厢里人不多,座椅是灰蓝色的皮质,我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轻轨在高架上行驶,下方的汽车像玩具模型,远处的摩天大楼群被夕阳镀上金边。到站后跟着人流出站,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交替闪烁,商场外的LED屏正在播化妆品广告,穿短裙的女孩举着冰淇淋匆匆走过。
城中村的入口藏在一条巷子里,砖墙斑驳,晾衣绳上挂着褪色的T恤和花内裤。跟着导航转了几个弯,看见胡同尽头有扇绿色铁门,门牌号“211B”被铁锈染成褐色,突然想起某部电影里的场景。推开门时,楼梯间飘来霉味和旧报纸的气息,二楼拐角处有个防盗窗,从那里往下看,能看见块空地,几棵歪脖子树长在水泥缝里,倒也显得宽敞。
敲门后,来开门的是个戴猎鹿帽的高个男人,风衣下摆扫过门框。他侧身让我进去,屋里光线昏暗,老式电视机正在播无声新闻,旁边书桌上堆着旧报纸和试管烧杯。另一个男人坐在床边擦皮鞋,听见动静抬头,眼镜片反光:“新来的室友?”后来知道,他们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和约翰·华生。房东哈德森太太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有三杯红茶和一碟曲奇,她养的杂色猫蹭着她的脚踝打转,福尔摩斯不知从哪抱来只橘猫,两只猫在地毯上互相闻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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