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枫心中如明镜一般。
红花会底层劫修与匠师群体之间的矛盾,早已是谷中公开的秘密,
如同一堆干燥的柴薪,只缺一粒火星。
以往匠师被视作耗材,任人拿捏,矛盾尚被压制。
但近年来,随着匠师待遇提升,产出价值日益凸显,
眼红、嫉妒、以及凭什么他们过得比我们好的不平之气,
便在部分无所事事、又习惯了巧取豪夺的劫修中滋生蔓延。
他此次暴起杀人,绝非单纯的血气之勇,而是经过冷静算计的一步险棋。
谷中无人敢率先捅破这层窗户纸,那便由他来当这个点燃引信的人!
他要以此倒逼红花会高层做出抉择,
是继续纵容劫修胡作非为,将匠师重新打回耗材的境地,
导致人才积极性流失、收入锐减!
还是不得不立下规矩,给予匠师应有的地位和保障,以维持谷内稳定和长远利益!
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他赌云飞澜这些高层有足够的理智看清利弊。
他估算自己约有五成生机。
而只要活下来,经此一闹,至少能为匠师群体换来数年的安宁。
这一点,不仅他明白,冷眼旁观的凡清一同样心知肚明。
李南枫甚至怀疑,自己杀人的消息能如此快、如此详尽地在谷中传得沸沸扬扬,
背后未必没有凡清一推波助澜的影子。
两人虽未明言,却默契地将矛盾彻底引爆,把难题直接甩到了云飞澜面前。
今日这红花大殿,群雄汇聚,阵仗空前,
本身就传递了一个信号——高层对此事极度重视。
当李南枫踏入大殿,感受到那凝重而并非单纯充满杀意的气氛时,
他便隐隐觉得,自己或许赌对了方向。
云飞澜,这个高居上首的女子,很可能不会杀他。
此刻,随着云飞澜那句听不出喜怒的“你,李南枫,有种”的话音落下,
水香适时地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地向全场汇报
:“禀小姐,经过几日严密排查,与已伏诛的刀疤过往甚密、
素有牵连的党众一十二人,已全部缉拿到位。
另,根据匠师们暗中提供的线索与指认,过去数年间,
曾在各匠师处有过作奸犯科、敲诈勒索行径颇为恶劣的,共计一十八人。
此三十人,现已押至殿外候审。”
水香话音刚落,一队如狼似虎的执法队员便押着三十名被戴上沉重禁灵锁
、神情萎顿惊恐的修士走入大殿,强迫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最前方。
云飞澜冰冷的目光扫过这三十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会下金蛋的鸡,和杀鸡敬猴的鸡,是同一只鸡么?”
“你们来告诉我——”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些面露不安的劫修头目和普通会众,
“谷中已经几年没有大规模劫掠,库房日渐空虚,
若不是靠着这群匠师日夜不停地为我们炼制丹药、绘制符箓、锻造法器,
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拿什么去修炼,去赌钱,去逍遥?”
“回答我!”
最后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大殿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台下数百人,包括炮头在内,全都低下了头,
无人敢应声,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巨大的压力笼罩着每一个人。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云飞澜似乎厌倦了等待答案。
她玉手随意地一挥,仿佛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同时转过头,秀眉微蹙,对着执法队的方向淡漠地吩咐道,
语气轻描淡写,却决定了三十人的生死
:“把这些人,拖出去,斩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最终的判决。
直到这时,跪在地上的那三十人才如梦初醒,死亡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们。
顿时,哭喊声、求饶声、辩解声响成一片
:“小姐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大人!我为会里流过血,立过功啊!罪不至死啊!”
“小姐!是刀疤逼我的!不关我的事啊!”
“……”
然而,冷酷的执法队员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拖死狗一般,
将这些哭天抢地、挣扎不休的人强行拖出了大殿。
求饶和哭喊声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殿外,
只留下殿内一片死寂,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和前一刻的喧嚣形成的残酷对比。
云飞澜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
宣告了她的决定,也回答了李南枫那个用性命提出的问题。
匠师,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耗材。
至少在目前红花会的利益天平上,他们的价值,需要被保护。
而李南枫,这把点燃变革之火的刀,暂时,安全了。
待到那三十名被宣判死刑的修士哭嚎求饶声彻底消失在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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