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九点,萤火孵化中心的会议室里,气氛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铁锅。
速溶咖啡的焦苦混着劣质香水的甜腻味,黏在空气里散不开,更飘着一股子人人心知肚明的躁动——那是等着看新老板笑话的看戏心态。十五号人稀稀拉拉坐满,有人低头飞快刷着手机,有人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还有女员工对着小镜子补口红,主位上那个穿深灰色西装的女人,成了所有目光暗中交汇的靶子。
林思彤面前就摆着三样东西。
头一样,是沈浩昨晚深更半夜发来的邮件截图——哪儿算什么辞职报告,分明是泼妇骂街的胡话,满屏“臭婊子”“给老子等着瞧”的脏话,不堪入目。她眼皮都没眨一下,指尖在触控板上轻轻一划,淡定点了过去。
第二样,是唐薇薇连夜发来的两份简历附件。赵清,三十八岁,前阿里P8,履历漂亮得晃眼,却栽在二胎产后抑郁上,硬生生遭了职场滑铁卢;孙雨薇,三十五岁,哈佛海归,红杉资本前投资经理,为了多照顾孩子,愣是从云端降维,委屈折了翼。两个都是跌落泥潭的凤凰,眼底藏着不甘,都盼着能有个真正能落地生根的枝头。
第三样,是她熬三个通宵、灌了五杯苦得烧心的黑咖啡,一字一句抠出来的《“萤火”孵化器2.0改革方案暨团队重组计划》,纸页边缘都被指尖摩挲得发毛。
墙上的挂钟“咔哒”一声脆响,精准卡在九点零五分。
林思彤合上笔记本,金属外壳相撞,发出一声利落的“咔哒”。
会议室里嗡嗡的杂音瞬间戛然而止,跟被人猛地掐住喉咙似的,连呼吸声都轻了半截。
“人都齐了,”她开口,声音不算大,却像淬了冰的刀片,凉丝丝刮过每个人耳膜,“开始。”
她没起身,只微微前倾身子,手肘撑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全场,没一个人敢跟她对视超过两秒。
“三件事。”
“第一,原负责人沈浩,昨晚已主动提交辞职。集团审计部半小时后准时进驻,专门审计过去半年所有账目,一笔都不会漏。”
“嘶——”
底下一片齐刷刷倒吸冷气的声响。角落一个女员工手一抖,半杯温咖啡晃出来,溅湿了袖口,她慌忙去擦,脸色发白。几个平日里跟沈浩走得近的男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不敢吭声。
“第二,”林思彤语速依旧平稳,字字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砸得人心里发沉,“孵化器即日起进入全面重组期。现有团队所有人,全部重新竞聘上岗,无一例外。”
“竞聘?!”前排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满是不甘,“林总,我们可是跟公司签了劳动合同的!你这算什么?明摆着变相裁员!”
“张睿,技术总监是吧。”林思彤眼皮都没抬,随手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报告,指尖夹着纸页,“合同第十三条写得清楚:‘因业务调整或组织架构重大变动,公司可启动岗位优化及竞聘机制……’。另外——”
她终于抬眼,目光像淬了钢的钉子,死死钉在张睿脸上,半点情面不留:
“你上个月周报里吹的‘完成线上孵化平台一期开发’,我昨晚连夜试了。用户注册页面一点提交,直接弹出500错误。这就是你拿着四十万年薪,交出来的‘一期开发’成果?”
张睿的脸“唰”地涨成猪肝色,嘴皮子哆嗦:“那、那是测试环境的配置出了问题……不是技术问题!”
“哦?”林思彤挑眉,抽出几张打印纸,轻轻往桌上一甩,纸页哗啦散开,“那这个呢?我请外部技术专家做了代码审查,十七处高危安全漏洞,核心功能完成度连三成不到。要不要我当场念给大家听听,你的‘测试环境’,是怎么把公司的安全门大敞四开,等着别人来偷的?”
张睿张了张嘴,像条离了水的鱼,腮帮子鼓了又瘪,最终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双腿一软,颓然坐回椅子上,脑袋耷拉着,再没了刚才的气焰。
会议室彻底死寂。
只剩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单调的“嘶嘶”送风声响,衬得人心头发慌,连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三,”林思彤放下手里的文件,双手交叠放在桌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新岗位竞聘标准和薪酬方案,五分钟前已经发至全员邮箱。KPI条条清晰透明,能者上,庸者下,绝不搞人情世故。不想参加竞聘的,现在就能走,按劳动法N+1赔偿,一分不少。”
她顿了顿,目光像精准的聚光灯,在每个人脸上都稳稳停了三秒,压迫感十足:
“现在,要走的,可以直接起身。”
秒针在寂静里“咔哒、咔哒”地走,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
一格。
两格。
三格。
没人动。
林思彤不用读心术也能猜到他们心里的算盘,那些念头跟算盘珠子似的,崩得噼啪响:【N+1能拿多少?够不够撑到找到下家?】【现在外面工作多难找,瞎折腾啥】【这女人看着够狠,但好像……真有点东西】【要不赌一把?总比失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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