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散得比谁都快。
那帮投资人跟创业者,前一秒还围着她哥轮番灌酒,一口一个林总喊得亲热,后一秒转身就没了影,仿佛刚才的热络全是假的。林思彤送走最后一个喝高了、拽着她胳膊非要认妹妹的女老板,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得一干二净,软绵绵瘫在酒店大堂的真皮沙发里,骨头缝里都透着累。
她抬手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颊,颧骨酸得发麻,脚上的高跟鞋尖磕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笃、笃”的脆响,在空旷得只剩呼吸声的大堂里飘着,刺耳,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寂寥。
繁华落尽,指尖攥着的,只剩满手心的空虚。
“我送你。”
顾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急不缓,带着点清润的质感。他手里搭着她的披肩,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西装领口还沾着点酒气,衬得他眉眼间添了几分倦意。
林思彤没拒绝。累到极致的时候,有人递来一根拐杖,哪怕明知道这拐杖说不定哪天就成了枷锁,她也想贪那一瞬间的支撑。她懒得去分析,或者说,是不敢去想,这支撑背后要付出的代价。
车子平稳汇入晚高峰后的车流,顾衍开车向来稳,稳得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连刹车都轻得察觉不到。车里静得厉害,只有空调出风口漏出细微的“嘶嘶”声,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一掠而过,像极了那些抓不住的繁华,眨眼就没了踪影。
没人先开口,空气里飘着种心照不宣的尴尬,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悄悄发酵,快要破土而出。
顾衍的侧脸在路灯光影里忽明忽暗,下颌线绷得死紧,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指节泛着青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隐隐凸起,藏不住的不平静。
车子稳稳停在她租住的小区楼下,引擎熄了火,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林思彤伸手去解安全带,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谢谢啊,我到了。”
“思彤,”顾衍突然开口,声音像是在嗓子眼里滚了好几圈,磨得发哑,“等等。”
林思彤解安全带的手顿在锁扣上,转过头看他,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顾衍没看她,目光死死盯着挡风玻璃前那一小片被路灯照亮的地面,像是要在柏油路上盯出个洞来。他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着,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浊气都吐干净,随即抬手,“咔哒”一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他推开车门,绕着车头走过来,皮鞋踩在地面上,脚步声沉闷,一下下敲在林思彤心上。
林思彤跟着推门下了车,春夜的凉风卷着潮气扑过来,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乱飞,酒意带来的昏沉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
顾衍就站在她面前,两人隔着一步远,不远不近,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路灯的暖黄光线把他整个人笼住,给冷硬的轮廓镀上一层软边,可他的眼神却没了往日的温润,翻涌着密密麻麻的情绪——紧张、期盼,还有孤注一掷的决绝,藏在最底下的,是一丝近乎绝望的恐惧。
“思彤,”他开口,喉结滚了滚,声音干得发涩,“这一年,我看着你。看着你从泥里爬起来,把‘涅盘’做成‘萤火’,看着你把那些闲言碎语、明枪暗箭全踩在脚下,看着你一步步站上更高的领奖台。”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蜷了蜷,像是在攒力气。
“你变了。从前的你像蒙尘的玉,现在的你,是被擦去尘土的钻石,越来越耀眼,也越来越……让我觉得抓不住了。”
林思彤静静地看着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说话。夜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沉得像是要撞破胸腔。
顾衍的手突然抖了起来,他慢慢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个深蓝色天鹅绒小盒子,那盒子在他掌心里小巧玲珑,却重得像是坠着千斤。他手指抖得厉害,却异常坚定地,在她面前缓缓单膝跪了下去。
柏油路面冰凉坚硬,隔着西裤布料,那股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他膝盖发麻。他仰起头,眼里映着路灯的光,碎成无数片璀璨星芒,亮得晃眼。盒子被他轻轻打开,“啪嗒”一声轻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一枚钻戒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钻石不算大,可切工极好,路灯下折射出纯净又夺目的火彩,晃得人眼睛发酸。款式简单利落,正是她去年随口提过一句“不喜欢花里胡哨,就爱这种简约大方”的样子。
“思彤,”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了,眼眶瞬间红了,泛红的眼底盛着水光,“我知道,现在的你,早就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了。你有自己的商业帝国,有一堆人追着你干,你甚至……快要不需要我了。”
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个小小的黑点,快得来不及看清就没了。
“可是,我害怕。”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怕我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我怕你越走越远,远到我连仰望都看不见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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