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雨,说来就来,半点招呼都不打。
林思彤立在落地窗前,看雨滴砸在玻璃上,炸开又拖成蜿蜒水痕。像啥呢?像眼泪,无数道透明泪痕,把窗外霓虹晕得模糊破碎,连光都散了形。
刚跟江景曜结束线上会议。
那支一亿规模的基金架构,对方给的条件好得过头,优厚得……透着股子可疑。
她琢磨着,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变相收购?
桌上手机震了震,是唐薇薇的语音。
林思彤点开,闺蜜压得极低的声音钻出来:“思彤,我今儿去监狱看张伟了,那厮说瞅见陆哲也在里头,瘦得脱了相跟鬼似的,托他给你带句话……”
她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几秒,终究按了锁屏键,没回。
转身踱回办公桌前,桌上摆着两份文件,活像两头角力的巨人。
左边江景曜的基金草案,纸页边缘齐整,条款细得令人发指,每页都爬满她的红笔批注,密密麻麻缠成解不开的乱麻。
右边是个加密U盘,沈墨寒昨儿派人送来的,黑沉沉的,摸着就冰得慌。
里头装啥?引导者的黑底儿,还有十二起能力失控者的死亡报告,字字带血。
两个男人,两股势力,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她林思彤,就站在这风暴眼正中间,像枚任人摆布的棋子,又像个身不由己的裁判。
咚咚。
门被轻敲两下,助理小赵探进半拉身子:“林总,您的信件,得签收。”
“拿进来。”
小赵递过个米色信封,纸质糙得很,边角磨得起了毛,邮戳字迹糊成一团,但那地址她认得——邻省第三监狱,陆哲判决书上,明明白白印着的地儿。
“要帮您处理不?”小赵眼尖,瞧出她脸色不对劲。
“不用,谢了。”林思彤接过信封,声音淡得没起伏。
门合上,办公室瞬间静下来,只剩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她自己闷得发沉的心跳。
她捏着那信封,轻飘飘的,轻得像空的,又重得压心,跟坠了块千斤石。
指尖蹭到封口糙拉拉的胶水印,忽然就想起好多年前。
大学那会儿,陆哲头回给她写情书,笨手笨脚剪贴一堆破图片,还在信封背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心。
那时候啊,她真以为,那是爱情的开头。
现在想来,说不定只是一场漫长骗局的开场白罢了。
嘶啦——
撕信封的声响,在静得瘆人的屋里格外刺耳。
里头就一张普通横格信纸,字迹潦草得厉害,力道大得快戳破纸背,能瞅出写字的人,握笔的手一直在抖。
思彤:
要是你能看着这封信,说明监狱没给扣下。我托了好几个人,才求着个肯帮忙的狱警。
这半年在牢里,我天天都在想以前的事。想咱俩刚结婚租的那小破屋,阳台你种的那些多肉,全老死了;想乐乐出生那会儿,你在产房疼了十二个钟头,我在外头吓得尿都快出来,哭得跟个傻子;想我头回创业败了,欠一屁股债,你半夜给我煮面条,说没事,咱们再试一次。
那时候我是真爱过你,思彤,真心实意的。
后来咋就变了呢?
许是为了钱,为了旁人的眼光,许是我他妈飘了,觉得自己成功了,就瞧你不顺眼,觉得你配不上我了。现在想起来,真他妈可笑,我那点破事业,全靠岳父人脉撑着;我那所谓的成功,全是踩着你的血汗往上爬。
你走了之后,我恨过你,恨你为啥不接着忍,恨你咋就变得这么耀眼。所以我做了那些混账事——雇侦探,散谣言,还伪造证据,我以为把你拉下来,就能证明我比你强。
可我错了,大错特错。
上个月,我在监狱图书馆翻着本杂志,上面有你专访。你站在孵化器玻璃幕墙前,身后是几十个忙活的女创业者,你的笑,思彤,是我好些年没见过的,打心底里冒出来的,亮得晃眼。
那一刻我才明白,从来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压根配不上你。
我罪有应得,八年牢,我认。
如果有来生……
信到这儿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被一大团深色水渍晕开,糊得啥也看不清。
林思彤指尖轻轻抚过那片湿痕,不知道是陆哲的眼泪,还是监狱里返潮的霉水。
她没再往下看,也没必要看了。
那些来生的许诺,廉价得可笑,也迟得离谱。
要是道歉管用,忏悔能抹平伤害,那她这三年流的泪、熬的夜、咬碎牙咽下去的苦,算他妈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办公室角落,那儿摆着台碎纸机,专处理废弃文件的。
按下启动键,嗡——机器声响在静屋里格外扎耳。
林思彤把信纸对折再对折,面无表情塞进进纸口。
纸屑跟雪花似的飘下来,堆在透明收集盒里,那些潦草字迹、迟来的歉意、烂透的过往,全在锋利刀片下,碎成没法辨认的齑粉。
胸腔里某个紧绷了三年的弦,啪的一声,悄然松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