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那位老袍泽的“意外”溺亡,像一盆冰水,将林知白初获支持的些微振奋浇得透心凉。福王的獠牙,比他想象的更锋利,也更肆无忌惮。
这不是警告,这是宣战。
他不能再按部就班地查下去了。对手在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清理痕迹,每拖延一刻,可能就有新的线索被彻底抹去。
“不能再等了。”官舍书房内,林知白盯着摇曳的烛火,声音低沉,“我们必须拿到更直接的证据,指向靖安侯府,指向那支‘协防’队伍的真实目的!”
云镜坐在他对面,眉宇间凝着一丝忧色:“夫君欲如何?”
“那支队伍的监军太监‘王德’是关键!”林知白眼神锐利,“此人籍籍无名,却能领此密差,事后又能全身而退,必有蹊跷。我要知道他的下落,或者,找到当年那支队伍里,还可能活着的、能开口的人!”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且风险极高。
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石勇,忽然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坚定:“修撰,让卑职去!军中袍泽虽死,但卑职在军中还有些过命的交情,北疆那边……或许还能找到一两个当年参与过‘协防’,侥幸活下来的老卒!就算掘地三尺,也定要挖出点东西来!”
林知白看着他眼中燃烧的悲愤与决绝,知道劝阻无用。石勇这是在用命,去填那条被鲜血染红的调查之路。
“好!”林知白扶起他,用力拍了拍他坚实的臂膀,“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若有消息,不必回京,直接送往曹掌印在城西的暗桩‘墨韵斋’。”
“卑职明白!”石勇重重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融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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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勇的离去,让官舍的气氛更加凝重。
林知白将自己更深地埋入禁书堂的故纸堆中,几乎不眠不休。他不再局限于庚午年,而是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整个永熙朝初期,试图找到任何可能与“王德”或那支神秘队伍相关的蛛丝马迹。
云镜则动用了自己作为宗室女那看似微薄、实则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内廷宦官,尤其是那些曾在先帝时期活跃、如今可能隐退或调任的低级宦官的信息。
时间在焦灼中一点点流逝。
五日后,深夜。
林知白正对着一份永熙三年宫中采买木炭的清单出神——这份清单的经手宦官署名处,有一个模糊的“德”字,让他心跳加速,却又因记录残缺无法确认——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夜枭啼鸣的哨音。
是石勇与他约定的紧急信号!
林知白猛地起身,推开窗户。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翻入,正是去而复返的石勇!只是他此刻浑身狼狈,官袍撕裂,脸上带着新鲜的血痕,呼吸急促。
“修撰!”石勇顾不上行礼,急声道,“找到了!北疆那边找到一个当年参与‘协防’的老火头军,他……他认出了那监军太监的画像!不是王德!是……是福王府的一个管事太监,姓钱!”
福王府?!
林知白脑中“嗡”的一声!不是靖安侯府,竟然是福王?!
“那老卒呢?”他急问。
“死了!”石勇眼中满是血丝与痛惜,“我们刚接上头,还没问出细节,就遭遇了灭口!对方下手极狠,是军中好手!卑职拼死才带着这消息杀出来!”他扯开衣襟,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
林知白心头巨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福王对他如此“热心”,威逼利诱!为什么福王能那么快掐断石勇老袍泽的线索!因为当年那支执行隐秘任务、可能栽赃陷害他父亲的队伍,根本就是福王的人!
靖安侯府或许参与了,或许只是被利用的幌子,但真正的黑手,或者至少是重要的执行者,是福王!
他查“庚午之变”,查靖安侯府,最终却查到了福王自己头上!这就能解释福王为何如此忌惮,如此急于将他收编或除掉!
“好一招祸水东引,好一个贼喊捉贼!”林知白咬牙切齿,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
“修撰,现在怎么办?”石勇急问,“福王的人肯定在追杀我,这消息……”
就在这时,官舍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铿锵与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声!火把的光芒瞬间将窗户纸映得通红!
“包围起来!一个人也不许放走!”一个粗犷的声音厉声喝道。
内卫!又是内卫!而且听这动静,人数远比上次更多!
“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石勇脸色剧变,猛地抽出随身的短刃,“修撰,我从后面护你杀出去!”
“来不及了!”林知白脸色铁青,大脑飞速运转。石勇刚刚带回致命消息,内卫就精准地包围了这里,这绝不是巧合!福王这是要抢先一步,杀人灭口,将石勇和他这个“不安分”的修撰,一并除掉!
他目光扫过屋内,瞬间落在云镜身上。她不知何时已站在门边,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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