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狼狈退去,山谷内弥漫的血腥与杀机却未完全散去,反而被一种更古老、更沉重的寂静所取代。狼牙泉汩汩流淌,水声清晰可闻,衬得这片遗迹愈发幽深。
守墓人佝偻的身影转向那扇半开的石门,木杖轻点地面:“随我来。”
林知白与王禀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决然。王禀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了身上几处还在渗血的伤口,默默提起长刀,护在林知白身侧。尽管守墓人展现了莫测的力量,但多年沙场养成的警惕并未松懈。
三人踏入石门。
门内并非想象中堆满奇珍异宝的殿宇,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宽阔幽深的甬道。两侧石壁光滑如镜,镶嵌着某种能自行发光的乳白色玉石,散发出柔和而冰冷的光晕,照亮前路。空气清凉,带着泥土和岁月沉淀的气息,与门外山谷的生机和沼泽的死寂皆不相同。
甬道极长,仿佛直通山腹。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穹顶高悬,望不到顶,只有无数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微光点缀其上。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刻画着无数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和星图的金色圆坛。圆坛四周,矗立着九根需数人合抱的青铜巨柱,柱身同样刻满了古老的纹路,与林知白手中的残片风格同源,只是更加完整、宏大。
圆坛的中心,并非实心,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深邃的黑暗漩涡,仿佛连接着未知的虚空。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创造与毁灭气息的微弱波动,正从那个漩涡中隐隐散发出来。
仅仅是站在圆坛边缘,林知白就感到一阵心悸,灵魂都似乎在颤抖。他怀中的青铜残片此刻变得滚烫,并且发出了低沉的、与那漩涡频率隐隐共鸣的嗡鸣。
“这就是……封禁的核心?”林知白声音干涩。
守墓人站在圆坛前,望着那黑暗漩涡,眼中流露出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敬畏,有悲哀,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责任感。
“不错。此乃‘归墟之眼’,亦是‘起源之池’。”守墓人声音低沉,“它既是万物归寂之地,亦曾是一切诞生之源。古称之为‘混沌’。大周太祖偶得前人遗留只言片语,妄动此力,虽得一时之盛,然混沌之力岂是凡人可驭?最终引火烧身,国破族灭。”
他指向那九根青铜巨柱和地面上的符文:“此乃上古先贤,集族群之力,舍身所布‘九柱封魔大阵’,勉强将失控的混沌之力约束于此,化为相对温和的‘龙脉’地气,滋养世间。然大渊太祖……唉,他野心更甚,竟想抽取核心之力,纳为己用,险些导致大阵崩溃,混沌再临。幸得当时尚有明理之人拼死阻止,方才将其野心压下,但他亦因此阵反噬,身受暗创,英年早逝。临死前方知畏惧,立下血誓,命后世子孙永镇此秘,绝不可再入。”
真相,竟是如此残酷而惊人!
所谓的“龙兴之地”,并非福缘,而是囚禁着灭世之力的牢笼!历代帝王追求的“天命”,不过是这牢笼泄露出的一丝微弱气息!而大渊太祖,竟是险些酿成滔天大祸的罪人!
王禀听得脸色发白,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他追求的功业、忠诚的王朝,其根基竟然建立在如此危险而虚假的谎言之上!
林知白更是心潮澎湃。秦王的冤屈,林家的血案,曹无眠的守护,云镜的牺牲……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这个被掩盖了三百年的惊天秘密!福王和靖安侯府,不过是在重复太祖皇帝的错误,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灾难!
“你手中残片,乃是维系此阵的一处关键‘楔子’。”守墓人看向林知白,“当年大阵受损,此楔子崩裂流散。如今它既被你带回,便需将其归位,加固封印,方保无虞。”
他指着圆坛边缘一处不起眼的、与其他符文略有断开的凹槽:“那里,便是它的位置。”
林知白走上前,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感受着怀中残片灼热的呼唤与警告。他明白,一旦将残片放入,或许就彻底断绝了福王的野心,但也可能意味着,这足以颠覆皇权的终极秘密将永埋地底,他林家、秦王的冤屈,或许再也无法以这种方式昭雪。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王禀看着他,独眼中神色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修撰,放手吧。这东西……不是凡人该碰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比个人的恩怨重要。”
林知白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父亲慈祥的面容,母亲绝望的眼神,曹无眠决绝的背影,云镜染血的容颜……最终,定格在沿途所见,那些在战火中流离失所、无辜丧命的百姓身上。
个人的冤屈,与天下苍生的安危,孰轻孰重?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已是一片清明与坚定。他取出那块滚烫的青铜残片,走到那处凹槽前。
“前辈,我该怎么做?”
守墓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将楔子放入即可。大阵自会感应,汲取其力,弥合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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