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与李心谣在操场边关于“音乐能否治病”的讨论后,我们便心照不宣地开启了一项新奇探索——共同破译《天脉诀》中那些艰深晦涩的音律篇章。
我们将研究地点定在了学校南面那个僻静的小公园,这里午后人迹罕至,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是绝佳的“实验场所”。在一所供游客歇脚的小木屋里,我捧着那本古籍,逐字逐句地解读,李心谣则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着关键信息。
“看这里,”我指着书页上一段关于“宫音”的论述,“‘宫音入脾,其声漫而缓,状如土孕育万物,主化生,能安神,定志,调和脾胃。’这描述是不是很像一些节奏平稳、旋律宽广的曲子给人的感觉?”
李心谣凝神思索片刻,眼睛一亮:“有点像!比如我们听过的一首古琴曲《幽兰》,就有这种沉稳厚重的感觉。”
“没错。”我赞许地点点头,继续翻页,“再看‘商音’,‘其声促以清,状如金戈之肃杀,主收敛,能清肺,化痰,令人神气清明。’这听起来……”
“像《将军令》那种?”李心谣接口道,“旋律铿锵有力,节奏鲜明,听着让人精神一振。”
我们就这样一句句地分析、讨论、印证。从“角音”对应木、肝,其声呼以长,如草木初生,能疏肝解郁;到“徵音”对应火、心,其声雄以明,如火焰跃动,能通调血脉,提振心阳;再到“羽音”对应水、肾,其声沉以细,如寒泉流淌,能滋阴降火,固肾益精。
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对《天脉诀》所载的“五音疗疾”理论有了更系统、也更贴近现实的理解。它并非什么玄乎其玄的仙法,更像是古人将音乐与人体生理、心理反应长期观察、总结后形成的一套经验体系。其核心在于利用不同特性(频率、节奏、旋律)的声波振动,与人体内在的生理节律产生共鸣,从而达到调和气血、平衡阴阳的辅助治疗目的。
然而,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如何将这些理论付诸实践?《天脉诀》中记载的乐谱都是古琴减字谱,而我对此一窍不通,从头学起耗时太久。
一天,李心谣看似正在发呆,忽然抬头对我说:“三钱,我有个想法。音疗的关键在于‘音’,而不在于‘器’吧?既然古琴可以,二胡为什么不行?这些乐谱记录的是旋律和意境,我用二胡试着把它们演奏出来,效果会不会一样?”
我茅塞顿开!是啊,何必拘泥于形式?音乐的灵魂在于其内在的律动和情感表达,不同的乐器只是载体而已。“你说得对!我们就用二胡来试!”
于是,我们的研究进入了新的阶段。我将《天脉诀》中描述的音乐意象和大致旋律走向(古籍中有些地方会用文字描述,如“其声上扬,如春木生发”)尽可能详细地转述给李心谣。她则凭借其扎实的音乐功底和对二胡的精湛掌控,尝试将这些抽象的描述转化为具体的、可演奏的旋律。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有时为了一个乐句的轻重缓急,我们会反复讨论、修改。我负责从医理角度揣摩这段音乐应该达到的“效”(是疏泄还是补益?是升发还是沉降?),她则负责从乐理角度寻找最能表达这种“效”的演奏方式(是用长弓还是短弓?力度如何?揉弦的幅度该多大?)。
时光在琴弦的振动中悄然流逝。整整两个月,我们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投入到了这项“音疗实验”中。
直到一个傍晚,夕阳将树林染成一片暖金色。李心谣照例拉起她根据“角音”特性改编的一段旋律,旨在疏解肝郁。琴声响起的那一刻,我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以往的演奏,技巧娴熟,旋律也优美,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而今天这段曲子,音符仿佛活了过来,它们不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化作了无形的能量场。那悠扬婉转、生机勃勃的旋律,像温柔的春风,拂过竹林,带着草木生长的气息,悄然浸润人的身心。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因长时间看书而有些紧绷的肩颈肌肉,在这乐声中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李心谣没有立刻放下琴弓,她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着什么。良久,她才睁开眼,目光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澈与兴奋。
“三钱,”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我好像……好像摸到一点门道了。”
“我感觉到了!今天的曲子完全不同!”我连忙追问,“你有什么特别的感悟吗?”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描述那种玄妙的体验:“以前拉琴,更多的是在‘演’奏,想着指法、音准、节奏。但刚才……刚才我好像不是在‘拉’曲子,而是……而是感觉自己变成了那阵春风,在‘催生’这段旋律。我的手指好像自己知道该怎么动,轻重缓急,都跟着心里的那股‘意’在走。不只是这段‘角音’,我现在回想之前练习的其他几段,好像也能模糊地感觉到它们各自的‘性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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