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个的黄昏,泉绪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这一次,她没有坠入那些光怪陆离的回忆梦境,意识是直接而清晰地回归了现实。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又雅致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一种宁静的气息。她微微偏头,看到了坐在一旁正静静看书的珠世。
“你醒了?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适吗?”
珠世放下书卷,声音温和如水。
泉绪尝试动了动手指,身体依旧虚弱无力,心肺处传来隐隐的钝痛,提醒着她之前经历的惨烈,但至少,她还活着,并且思维清晰。
“我……还好……这里是?是您救了我吗?”
珠世轻轻点头,递上一杯温水。
“这里是我的住处,是一位年轻的猎鬼人将你送来的,你还记得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泉绪捧着水杯,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与下弦之贰的死斗、心脏撕裂般的痛苦、义勇突然出现的“凪”、自己最后拼尽全力的斩击以及彻底陷入黑暗的绝望。她的脸色微微发白,点了点头。
“记得……我差点死了……”
她对眼前这位温婉的女士没有任何隐瞒,将战斗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珠世静静地听着,偶尔询问一两个细节。听完后,她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大脑没有什么大的损伤,这是好事。”
又休息了片刻,泉绪的感知逐渐恢复敏锐。她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眼前这位救命恩人,虽然气息收敛得极好,但那种非人的质感,以及空气中极其淡薄却无法完全掩盖的独特气息,让她逐渐意识到了真相。
“您不是人类,对吗?您是鬼?”
泉绪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直视珠世,带着惊讶却并非恐惧。珠世对于身份的揭露并不意外,她坦然迎上泉绪的目光,点了点头。
“是的,害怕吗?”
泉绪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好奇。
“是您救了我,如果您想害我,我早已死了。我只是不明白,您为何不吃人?甚至愿意动用血鬼术救人?”
这个问题,与几天前义勇所问的如出一辙。珠世看着泉绪清澈而真诚的眼眸,再次缓缓道出了她的信念与追求,她的话语平静却充满力量。泉绪静静地听着,眼中的困惑逐渐化为理解和一种深深的敬佩。
次日,泉绪便可以离开珠世的宅邸,但她并没有切断这份联系。她回到了自己的“泉绪的点心小馆”,重新开始经营她的小店。但每隔一段时间,她总会精心制作一些口味清雅的点心,亲自送到珠世的宅邸。
“珠世大人,这是新试做的栗子羊羹,糖度不高,您尝尝看吧。”
“今天做了些紫薯馅的铜锣烧,天气凉了,记得趁热。”
她成为了极少数知晓珠世存在并与之保持友好往来的人类。在这动荡的时局中,显得格外珍贵而温暖。珠世虽然不吃人类的食物,但总是温和地收下她的心意,也会给她一些调养身体的建议。
半个月后,尽管内心极度不情愿,忍还是整理好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疑难药材资料和剧毒样本。与其说是为了交流,不如说是为了武装自己,以备不时之需。她跟着义勇,踏上了前往浅草的路。
一路上,忍几乎没让嘴巴闲着。当然,主要内容是对身边这位沉默搭档的持续输出。
“说起来,富冈先生和那位珠世夫人好像很谈得来?您平时和我们加起来说的话,有没有和她说的多呢?真是好奇你们都聊了些什么有深度话题呢。”
忍歪着头,故作好奇地问。
“只是些必要交谈罢了。”
义勇眉头微蹙,不紧不慢的回答。
“必要到让您如此信任一只鬼吗?还是说,因为是小川小姐的救命恩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能轻易获得富冈先生毫无保留的信任?这份单纯和善良真是让人担忧啊。”
忍的笑容不变,但话语里的尖刺又露了出来。义勇脚步顿了一下,似乎被这话刺到了。他沉默了几秒,才有些生硬地反驳。
“你并不了解她,判断不应基于偏见。还有,不要总是提起小川小姐。”这话对他来说,已经算是相当长的句子和有力的反击了。忍微微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
“哦?富冈先生竟然在教导我如何判断了?真是罕见的进步,那么请问,您是基于什么深刻的了解,才做出如此准确的判断呢?对了,小川小姐以前可是蝶屋的人,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可比你们独处的时间要长多了。”
她的话如同绵密的针,让义勇有些招架不住。他憋了一会儿,才闷闷地挤出一句。
“与你无关。”
忍轻笑一声,也不再逼问,转而道,
“但愿那位珠世夫人真的如您所认为的那样特殊。不然的话,我们这趟可能就是去给别人送点心的哦,我指的是,给我新研制的毒药找试药对象。”
“不会的。”
义勇的反驳依旧苍白,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
就这样,一路上大多是忍在妙语连珠地吐槽,义勇则笨拙地试图反击一两句,却总被忍轻松地挡回甚至反刺一下。这种奇特的互动模式,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更像是一种习惯了彼此存在的拌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既有对即将面对未知的紧张,也有两人之间夹杂着不满、担忧和相互依赖的微妙气氛。义勇的笨拙和忍的尖锐,在这种特定环境下,反而形成了一种古怪的平衡。他们朝着共同的目的地前行,怀揣着截然不同的心情,却又被无形的纽带捆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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