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胤禛特旨休朝一日的恩典已传遍宫苑。此刻帝王仍歇在景仁宫暖阁内,帐幔低垂,梦里不知见着什么好事,唇角还含着笑。
宜修却早已梳妆妥当,指尖轻轻抚过陵容亲手绘制的夫子服图样——月华锦缎面在晨光里流转着细腻光泽,衣襟银线绣出的桃李缠枝纹仿佛还带着那个人的温度。
“剪秋,”她声音温淡却清晰,“各宫的夫子服饰和各府的学子服可都送妥了?明日开学典礼前,这些琐事不必再让容儿操心。”话音方落,昨夜情形倏然浮现在眼前:陵容醉得软绵绵地扒着年世兰的衣袖不肯放,皇上还在旁边笑着起哄,最后竟是年世兰一把将人扛起径直出了殿门。
宜修轻轻摇头,唇角却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自己整晚辛苦维持的端庄体统,倒被这几个闹腾的搅得七零八落。
(不过……)她望向窗外渐明的天光,霞色映照重重宫阙,(这般鲜活气象,反倒让这深宫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回娘娘的话,昨日上午便已趁着往各府送赏的功夫,将衣裳一并送到了。奴婢亲自盯着人一件件交接清楚的。”剪秋温声应着,眼底却不由泛起一丝暖意。她想起自己房中那套崭新的夫子服——与皇后娘娘身上那套一样,都是皇贵妃亲定的样式。
那日皇贵妃说得真切:“既是学堂,便只论夫子与学生,不论后妃公主。”月华锦裁就的袍身上,银线绣着同样的桃李缠枝纹,连学生们的骑装与马靴也缀满了精细的金桂缠枝纹样。剪秋指尖曾抚过那细腻的纹路,心下暗叹:能将平等与尊崇都织进经纬里,皇贵妃这番心思,当真缜密得叫人敬佩。
宜修指尖细细抚过月华锦上细腻的银线纹路,眼底漾开清亮的光彩,唇角不自觉扬起柔和的弧度:“日子虽是愈发忙碌了,可本宫心里,却觉得越发亮堂、越发有奔头了。”
话音轻轻落下,像裹着蜜糖的风,甜丝丝地融进晨光里。
这一袭袭衣裳,正是满月宴过后那场富贵下,陵容命芳珂赶制的那一批。彼时陵容已在心中擘画长远,学子衣衫皆按年龄长幼精心裁剪,故而稍作调整便分外合身。待送往各王府后,诸位福晋见皇贵妃安排得这般周全妥帖,心中对陵容的敬重又添几分。不仅衣衫如此,东西三所的被褥皆统一采用素缎锦面,春夏秋冬四季被褥一应俱全,早已备妥待用;衣裳亦是四时皆备,每季各制六套,学子服、骑马装、短矜褂子,诸般服饰,细微之处皆思虑周详。后妃夫子们此刻方恍然大悟,前段时日内务府绣娘们为何日夜赶工、步履匆匆——原来是为这一桩桩、一件件精工细作的衣裳!夫子服制,学子衣衫,无一不匠心独运,精妙绝伦!
晨曦微透,宫墙内尚浸在薄雾之中,陵容却已是后宫第一个醒来的人。
她未往景仁宫请安,也未至慈宁宫问早,独自一人踏着晨露,静静立于西三所学堂之前。
推开雕花门扉,晨光涌入空旷的讲室,映亮一排排整齐的书案。她缓步走入,指尖轻抚过讲台光洁的表面,最终在那把为讲师准备的椅上坐下。
窗外松竹挺拔,金桂馥郁,暗香随微风潜入室中——这些草木从来不是点缀,而是皇上与她为公主格格们选定的寄寓:愿她们如松竹长青,似金桂坚毅,自有风骨。她阖上双眼,仿佛已能听见日后此处的书声琅琅,感受到知识流动的温度。
目光越过庭院,遥遥望向东三所的方向——那里是皇上与十三爷亲手筹建的阿哥学堂,仅一园之隔。
(胤禛,你看见了吗?松竹并立,金桂同芳——我们正在一起,让这片宫阙真正长出新的天地。)
午后阳光正好,穿过雕花长窗洒进西三所的厅堂。皇贵妃早已端坐主位,吩咐宫人往各宫传话——不论各位娘娘昨日宴饮劳顿是否缓过神来,都需即刻过来齐聚于此。
茜色宫装衬得她姿容清丽,眉目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她轻叩案几,声如碎玉:
“今日请各位先来认准自己往后理事的厅堂,将明日的流程细细走一遍。省得到时候在小辈面前慌了手脚,失了体面。”
话音方落,已有宫女捧着鎏金牌匾依次悬挂,檀木桌案上文书陈列井然,隐隐透着墨香。几位尚且带着宿醉倦容的妃嫔忙强自镇定,各自寻了位置坐下,心中暗忖这位皇贵妃办起正事来,当真半分情面都不讲。
陵容执起青瓷茶盏轻抿一口亲手调制的西三所独有的薄荷梅松茶,眸光沉静地扫过众人:
“夫子服既已送至各宫,本宫的意思想必各位都已明了。授课名帖上既已印下诸位的决心,便请拿出各自从小苦练的真本事,好生教导爱新觉罗家的格格公主。来日皇上面前,诸位与家族自当同享这份荣光。”
年世兰眼角眉梢俱是期待的光彩。此番皇上特命禁军重整百马苑与跑马场,正是她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定要让六宫瞧瞧年家女儿的骑射真功夫,可不是后宫娇娇弱弱的娘娘们能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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