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朝臣与王爷静立无言,此时再无一人心存“女子干政”的芥蒂。唯有共识初达的肃穆,与一线崭新的光明,静静弥漫在这九重宫阙深处。
“敢问皇贵妃娘娘,老臣还有一事不明,为何这女学选在潜邸,那可是……”张廷玉看到舆图上的那点红心所致的位置,诚心问出了自己心里所想
“此处正是潜邸旧宅。如今宅院空置,若不作他用,反倒失了本宫办学的初衷。其一,另建新学舍既耗费银钱又费人力,不如将这些投入在学子们的用度与教养上;其二,善用现有屋宇,本身便有重视传承、惜物重政之深意。”
她眸光清亮,语气沉静却不容置疑:
“皇上昔日自此处开创大清盛世,那么从这座宅院中走出的学子,也当秉承皇恩天意、不负江山所托。”
字字清晰,目光中尽是势在必得的笃定。
“好!便依你所言,不负江山所托——就在此处定下!”胤禛语气灼灼,周身仿佛汇聚着一股蓬勃的力量。不仅是他,殿下的王爷们也都目光炯炯,心潮难平。
“不止女学,”陵容声音清定,继续说道,“八旗子弟改革一事,想必诸位大人早已清楚。如今京中那些终日遛鹰逗狗、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也是时候收一心性、为我大清尽一份心力了。”
她略顿一顿,眸光流转间自有一番不容置疑的威仪:
“不过他们却不在此处修学。拟将他们悉数迁至郑家庄皇庄——那里曾是理亲王静心理政、清修自持之所。就让这些公子哥儿在那儿好生研习课业、磨砺心志。当年理亲王何等尊贵,又何等跌入尘泥,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凭己之力走出一番天地!”
她玉指轻抬,仿佛一道无声的谕令落下,顷刻间断尽了京城纨绔们逍遥度日的念想。
“世家公子不比姑娘家娇养,既然受了家族福荫,如今也合该为他们的门楣、为我大清天下——实实在在地出一份力了。”
竟无一族提出反驳。直至官兵上门带人之日,齐家老小匍匐于皇城之外,叩首谢恩。这当然都是几天后的后话暂且不提!
养心殿内,起初是皇帝端坐于御座,皇贵妃则侍立一旁从容陈奏。说到后来,她悄悄揉了揉发酸的小腿,不料被胤禛一眼瞥见。他当即伸手便将人揽至身旁,不由分说地按坐在龙椅之上。
底下众人不是没看见,却个个默契地垂下视线,只当未见——坐龙椅又如何?那是人家爱新觉罗家的皇帝自个儿乐意。他们老祖宗若真要显灵,头一个敲打的也是自家不肖子孙,关我们这些张姓李姓的臣子什么事?
老恭亲王更是早已沉浸在那番宏图大业之中,从头至尾压根没留意究竟谁坐在御座之上。整整一个下午,养心殿内的气氛凝重而迅疾,一道道政令决策便自此处传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注定要在这京城、在这天下,掀起一番翻天覆地的波澜。
夜深时分,宜修派了江福海来请皇上前往景仁宫。那时王爷与大臣们方才离宫,胤禛正与陵容一同准备返回承乾宫。
江福海垂首躬身,面带歉意,言语间尽是为皇后周全的谨慎:“皇贵妃娘娘恕罪,皇后娘娘确有要事需与皇上商议,待日后娘娘自然明白。我们主子特意嘱咐,让奴才一定将话带到,请娘娘千万别多心。”
陵容闻言并未露出丝毫不快,反而关切地问道:“皇后姐姐可是身子不适?你回去定要好好照顾她。”她从未觉得宜修此举是有意为难,第一反应仍是担忧姐姐是否安好。
她转向身旁的胤禛,轻声道:“皇上快去吧,姐姐这个时辰来请,必定是要紧的事。”
胤禛心中虽也有些疑惑,却见陵容如此懂事,目光不由柔和了几分,温声道:“无妨,朕先送你回宫。让轿辇同行便是。”
他亲手扶陵容先上轿辇,自己随后也坐了上去。帝妃同辇本不合礼制,然而此刻月光如水,宫人静默,竟无一人觉得突兀。轿辇缓缓而行,檐角宫灯在夜色中摇曳出一片朦胧的光晕。
望着陵容的轿辇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宫道尽头,胤禛这才转身步入景仁宫。
殿内烛影摇红,宜修正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执着一卷医书。榻几上散着几本手札,墨迹犹新。她眉眼低垂,唇角含着一抹浅淡笑意,娴静模样在烛光映照下更显温婉。
胤禛很自然地坐到她身旁,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夜里烛火摇曳,仔细伤了眼睛。他轻声说着,伸手轻轻抽走她手中的书卷,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腕,动作温柔而自然。
宜修抬眼看他,眼底漾开一片柔软波光。她顺势将书卷放开,唇角笑意更深了些:皇上总是这般细心。
胤禛揽过宜修略显单薄的肩头,指尖触及她衣衫下清瘦的骨骼,心头蓦地一软:“朕与皇后原该白头相守,自然要让你此生安稳无忧。”这些日子她分明清减了不少,自己竟疏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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