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明知聚散有时,离别终至,却仍被这突如其来的诀别击溃了帝王的镇定。他死死抱住陵容,仿佛那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帝王的尊严在泪水中消融,滚烫的泪珠砸落在陵容肩头,晕开一片狼藉的眷恋与不舍。
“夫——君!”陵容一声呼唤,破碎而绝望,离别二字重逾千斤,令她一时失语。或许,只有当离歌骤响,她才真正看清内心:那个以家族昌盛、权倾天下为毕生目标的灵魂,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情爱悄然腐蚀。两世流转,前世机关算尽,冷眼看遍宫闱冷暖,今生坚信自己能超脱情爱束缚。然而此刻,在这深宫之中,她却彻底缴械投降,甘愿沉溺于这份炽热的凡俗情爱,心甘情愿地做一个为情所困、患得患失的寻常女子,贪恋着胤禛给予的温暖与疼惜。
夫妻相拥而泣宣泄了无尽的不舍与哀恸,却终究冲不破离别既定的樊篱,宿命的车轮滚滚向前,不容片刻迟疑。
胤禛缓缓松开怀抱,指尖眷恋地摩挲着陵容微凉的脸颊,方才的失控渐渐沉淀为一种更为深沉的力量。他低头,一个温润而郑重的吻,轻柔地落在陵容红肿的泪眼上,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字字清晰:“容儿,这是你的机缘,亦是天意。莫要为我耽搁,安心前往。我向你保证,无论前路何等艰险,我必竭尽所能,早日寻到你!”他的眼神锐利起来,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帝王求仙,多为虚妄,朕却能得你点化,更有小团子为引,此乃天赐良机。朕当以帝王之尊行苦修之道,积无量功德,何愁不能与容儿重逢?哪怕耗时千年万年,纵使轮回百转,夫君亦当生生世世,为这一面之约,矢志不渝,奋斗不息!”
“嗯!”陵容重重颔首,泪水再次滑落,却不再是纯粹的悲伤,更添了几分决然与期盼。她伸出柔荑,小心翼翼地捧住胤禛的脸,昔日温婉的眉眼此刻锋芒毕露,宛如寒星,眼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离愁别绪焚烧殆尽,只余下对未来的炽热向往,“好!无论三月之后,我的归宿如何定夺,我的心,永远向着你!我会在每一个晨曦与日暮,期盼着你,直到与你再度相依相伴,永不分离!”
言罢,她不再犹豫,将自己火热的唇瓣印上胤禛的,那吻中饱含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对重逢的无限憧憬。
胤禛深知陵容心中最放不下的便是娘家镇国公府,故而在早朝之后,特遣钦差前往镇国公府宣旨。旨意言明,镇国公府阖族上下,连同远戍西北的安佳陵辉一家,均需于五日后齐聚坤宁宫觐见。
旨意传至镇国公府时,安佳比槐与林秀面面相觑,满心困惑。他们夫妇二人虽常蒙女儿女婿恩典召入宫中团聚,却从未见过如此兴师动众、阖府皆召的阵仗,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陵容亦在召见六宫妃嫔。待皇贵妃年世兰驾临之际,众妃嫔方才纷纷落座。年世兰莲步轻移,甫一踏入殿门,满殿后妃便连忙起身,敛衽行礼,莺声燕语齐贺:
“皇贵妃娘娘万安!”
“都起来吧。”年世兰朱唇轻启,语调平稳,先示意众妃免礼,旋即敛神正色,仪态万方地向上首凤座上的陵容盈盈拜倒,柔婉却不失尊崇地请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恭祝娘娘凤体康泰,万福金安!”
陵容玉手微抬,淡然道:“皇贵妃平身。”
年世兰依言起身,垂首侍立一旁,敏锐地察觉到陵容眼角似有微红,气色亦不如往日那般红润饱满,然不细察之下,依旧是那份明艳照人、雍容华贵的风采。她心中微动,试探着问道:“敢问皇后娘娘,今日召集我等姐妹前来,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皇贵妃快请坐。”陵容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许久未曾与姐妹们闲话家常了。眼下已是七月流火,转眼便是中秋佳节。皇上与本宫商议,欲于中秋佳节在宫中大办盛宴,一则庆贺佳节,二则……”她略作停顿,语气依旧平和,“说起来,宫中许久未曾举办这般盛大的宴集了,也该热闹一番。”
“娘娘您就擎好吧!”年世兰素日里骄纵惯了,此刻谈及擅长的操办之事,更是眉飞色舞,带着几分炫耀与笃定,施施然坐了众妃首位,“臣妾办事,您还信不过?如今后宫的姐妹们,那可都是拔尖儿的‘大才’,琴棋书画、迎来送往,哪样不精通?您和皇上啊,就擎等着瞧好吧,保管把今年的中秋办得风风光光,叫人赞不绝口!”
话音未落,对面抱着弘时侧福晋刚生的小格格瑞珠的齐贵妃李静言闻言,也忍不住露出温婉的笑意,连连点头应和:“正是呢!娘娘与皇上日理万机,殚精竭虑,是该好好调养身子,享享天伦之乐。这中秋家宴的重任,臣妾们自当全力以赴,为娘娘与皇上分忧,定要办得圆满喜庆,不负所托。”
裕贵妃耿秋桐眼波流转,望向齐贵妃怀中粉雕玉琢的小格格瑞珠,又瞥了瞥一旁围绕的弘时儿女,不由得轻掩朱唇,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纤纤玉指捏着锦帕,故作娇嗔地虚点了点坐在上首的齐贵妃,打趣道:“哎哟,瞧瞧咱们齐贵妃姐姐,如今这可是真真儿地享尽天伦之乐了!弘时这孩子,当真是孝顺贴心,您瞧他家这群小阿哥小格格,一个个绕在娘娘身边,跟众星捧月似的,可把臣妾给羡慕煞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