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闹钟依旧准时响起,但王成却是在一阵心悸中惊醒的。昨晚那个危险的念头——“难道真的要一直这样腐烂下去?”——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他意识的深处,让本就浅薄的睡眠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他坐起身,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眼眶酸涩。身边的林薇已经不在,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昨夜那片刻的“叛逆”情绪压下去,重新戴上那副麻木而顺从的面具。生活还要继续,他连颓废的资格都没有。
餐桌上,气氛比昨晚更加凝滞。王哲埋头快速扒着粥,明显不想与父母有任何眼神交流。林薇默默地吃着,脸色有些苍白,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她偶尔抬眼看看王成,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那个……”林薇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小哲他们学校,下个月有个为期三天的封闭式研学活动,去邻市的科技馆和生态园。”
王成心里“咯噔”一下,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没抬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费用是八百五。”林薇接着说出了那个关键数字,语气平淡,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包括车费、住宿和门票。老师说……原则上建议全员参加。”
八百五。王成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这个月房贷、水电燃气、日常开销……股票账户里那不断缩水的数字像幽灵一样在他眼前晃动。这笔额外的支出,让他本就捉襟见肘的财务状况雪上加霜。
地铁依旧拥挤,但王成今天却感觉格外难以忍受。周围的汗味、香水味、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他紧紧抓着扶手,闭上眼睛,试图隔绝外界,但内心的焦灼却无处可逃。
“八百五……八百五……”
这个数字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他想起儿子昨晚叛逆的眼神,想起林薇提起别人家孩子时那种不自觉的比较和焦虑。他知道,这笔钱不能省。他不能让儿子在同学面前因为这点钱而抬不起头,他不能再给这个已经岌岌可危的家庭增加一道新的裂痕。
可是,钱从哪里来?
刚到公司,还没等他坐下喘口气,周强就端着他那个标志性的大保温杯走了过来,脸上挂着那种看似随和,实则带着审视的笑容。
“王哥,早啊。方案准备得怎么样了?下午上班前能发我邮箱吧?”周强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但话语里的期限却不容置疑。
王成感到胃部一阵抽搐。他昨晚几乎一夜未眠,脑袋里一团乱麻,方案还有不少细节需要完善和核对。
“周经理,接口部分还需要和对方技术再确认一下,可能……”王成试图争取一点时间。
“确认?”周强打断了他,笑容淡了些,“王哥,效率啊!老板最看重这个。我相信你的能力,克服一下困难,抓紧点,好吧?下午两点,我准时等你的邮件。”他又习惯性地拍了拍王成的肩膀,这次力道似乎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看着周强离开的背影,王成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不断鞭打、却无法反抗的牲口,只能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坐到电脑前,打开那个令人头疼的方案文档。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在他眼前晃动,却难以进入大脑。焦虑和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束缚着他的思维。
午休时间,同事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去吃饭,办公区很快空了下来。王成毫无胃口,一个人坐在工位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屏幕。
他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了股票软件。
科翔股份,22.5元。
又跌了。
浮动盈亏已经逼近负九万五千元。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关掉软件,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试图驱散那股寒意。
就在这时,他无意中瞥见办公区另一头,几个年轻同事正围在一起,低声说笑着什么,目光不时地瞥向经理办公室的方向。其中一个是去年刚入职的小张,能力不错,也很会来事,最近颇得周强赏识。
王成心里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悄然爬上心头。最近公司里隐隐有风声,说总部可能会进行一轮“组织架构优化”。所谓的“优化”,往往就意味着裁员。像他这样年龄偏大、薪资不低、可替代性又强的老员工,处境最为危险。
周强最近对他越来越明显的催促和施压,是不是一种信号?是在逼他主动犯错?还是单纯地觉得他效率低下,已经失去了价值?
他想起刚才那几个年轻同事的眼神,那里面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同情,或者……是轻视?
恐慌,像细密的针尖,开始刺扎他的神经。失业?如果他失去了这份虽然压抑但至少稳定的工作,那这个家怎么办?房贷怎么办?儿子的学费、培训费怎么办?那不断亏损的股票……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脚下的岩石已经开始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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