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色的空间没有边界，没有方向，甚至没有重力的实感。王成悬浮其中，银灰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三艘深潜器安静地停泊在约百米外，船身表面的“星茧”能量涂层还在微微发光，但所有的舷窗后都看不到人影——船员们都处于一种绝对的静止状态，连表情都凝固在空间置换前的那一刻。
这里就是“观察者”的临时安全区。一个被从现实维度切割出来，完全由他们掌控的“隔离舱”。
“您的生命体征正在稳定恢复。”那个冰冷的非人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来自四面八方，“混沌污染侵蚀已暂停。但‘三元共生结构’的基础损伤需要时间修复，预计完全恢复需要17.3小时。”
“我们没有17小时。”王成开口，声音在纯白空间中显得有些空洞，“‘访客’还有不到五小时抵达。我的团队需要回到地球。”
“时间流速在此区域可控。”声音平静地回应，“您在此停留一小时，外部时间仅流逝约三分钟。这是协议的一部分——确保监护者候选在最终测试前处于最优状态。”
监护者候选。这个称呼比之前的“临时监护者”更正式，也更令人不安。王成能感觉到，观察者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他们不再仅仅是记录和测试，似乎开始考虑更长期的……“安排”。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王成直接问道，“如果只是观察和测试，为什么现在要直接干预？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纯白空间中，缓缓浮现出数个发光的几何结构。它们不是实体，更像是某种信息的可视化投影。王成认出其中一些——那是他在“逻辑手术”中构建三元结构时的能量流图谱，在深海与混沌节点对抗时的战术选择模型，甚至包括更早之前在“遗落殿堂”和“避难所”中的一系列决策记录。
“我们在评估‘协议适配性’。”声音解释道，“‘监护者协议’并非简单的力量授予，它是一个复杂的文明管理框架。候选个体需要证明自己具备以下素质：第一，在极端污染环境下保持自我认知的能力；第二，运用非常规手段解决问题的能力；第三，在力量与责任之间找到平衡的智慧。”
几何结构开始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一幅复杂的决策树状图，每一个分支都代表着王成过去某个关键时刻的选择。
“您的表现……存在矛盾。”声音继续，“在‘遗落殿堂’，您为了自救强行融合多种力量，表现出极强的生存欲望，但缺乏对力量反噬的足够警惕；在‘避难所’，您利用观察者框架进行逻辑手术，展现了惊人的创造力和风险承受能力，但方法过于激进；在深海，您以自身为媒介引导秩序脉冲反攻混沌节点，体现了牺牲精神和战术灵活性，但再次将自己置于彻底异化的边缘。”
王成沉默地听着。这些评价冰冷而客观，切中要害。
“矛盾之处在于，”声音顿了顿，“您每一次的冒险行为，都源于一个明确的‘动机’——保护与您相关的个体，或履行您自认的‘责任’。这种动机驱动您突破极限，但也让您的行为模式变得……可预测，且易被利用。”
“所以呢？”王成问，“你们认为我不合格？”
“不。”声音否认，“恰恰相反，这种基于特定情感的动机，在高等文明个体中极为罕见。大多数通过‘筛选’的候选，最终都会趋于绝对理性，将文明视为需要管理的‘系统’，将个体视为可调节的‘参数’。而您……似乎仍固执地将某些个体视为‘不可替代的变量’。”
几何结构最终定格在一个画面上——那是王成在深海重伤时，意识深处那点淡金色的、与林薇“锚点”相连的光芒。
“这是一个有趣的变量。”声音说，“我们想评估，这个变量在即将到来的‘最终测试’中，会产生何种影响。”
话音刚落，纯白空间的一侧突然“融化”了。
不是破裂，而是像幕布般缓缓拉开，露出其后一片浩瀚的星空景象。王成一眼就认出，那是太阳系外围的柯伊伯带区域，无数冰质天体在远处恒星的光芒下微微闪烁。而在那片虚空的中心，一个微小的、但散发着强烈能量扰动的光点，正在缓慢移动。
是“访客”。
它的形象比之前任何探测数据都清晰——那是一艘造型极其怪异的星舰，或者说，一个“构造体”。它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船身，而是由数十个不断旋转、嵌套的多面体结构组成，每个结构表面都流动着暗银色的金属光泽，边缘则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能量辉光。它的大小难以估测，因为在它的周围，空间本身呈现出轻微的扭曲。
“这是实时观测画面。”声音说，“距离：3.2天文单位。速度：0.18倍光速。预计抵达地球近地轨道时间：4小时47分。”
王成凝视着那个构造体。它给人的感觉与“收割者”、“虚空低语者”都不同，更加……冰冷，更加机械化，但也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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