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意识理事会的第一次正式会议,在森林据点新建的“圆厅”举行。
房间呈完美的球形,内壁覆盖着森林培育的发光苔藓,光线柔和均匀,没有任何方向性暗示。四张座椅悬浮在空中,等距排列:秦雪的位置朝向陆地,林薇朝向屏障能量流的方向,马克朝向窗外聚居区,而属于渊的座位——那是一团由发光水母和海藻构成、不断缓慢变换形态的流体结构——朝向海洋。
仲裁者的投影立在圆厅中央,作为记录者与协议执行监督。
马克显得有些局促,他的独臂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那是用韧根纤维和金属复合材料制成的,触感温热。“我没参加过这种...正式场合。”他压低声音对秦雪说。
“没有人在这种场合待过,”秦雪回应,右肩的光痕在圆厅的特殊光线中几乎不可见,但她在心底能感觉到它轻微的共鸣,“我们都是第一次。”
林薇的身体今天保持稳定的人类形态,但她的眼睛在正常瞳色和晶体结构间缓慢交替。她的座位微微发光,与屏障系统维持着持续的数据交换。
渊的意识通过流体结构发出声音,直接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脑海,语调平静无波:“第一项议程:应对观察者议会第二阶段压力测试的预备方案。”
它投射出全息影像,展示着过去七十二小时的异常数据:七个韧根农场中有三个检测到新的基因突变,这一次突变方向不是攻击性,而是“过度共情”——植株开始释放安抚性的信息素,影响农场工作人员的情绪决策;太平洋西岸的海洋孢子网络出现了计划外的扩张,进入了两处人类聚居区的饮用水源地;织网者监测到,议会主站内部通讯中,“理事会集权威胁论”的讨论量在过去一周激增了300%。
“压力测试已经开始。”渊的声音毫无情绪,“第二阶段的目标,似乎是‘制造善意的灾难’——不是通过明显的攻击,而是通过看似有益的变化引发系统性失衡。”
马克皱眉:“什么意思?观察者议会让我们的人变善良,然后这算灾难?”
“如果善良导致无法做出必要但冷酷的决策,就是灾难。”林薇解释道,“比如,如果农场工作人员因为被植株影响而拒绝收割成熟的韧根,食物供应链就会断裂。如果海洋孢子进入饮用水系统,可能会优化水质,但也可能改变饮用者的生理状态——也许是好的改变,但不受控的改变就是风险。”
秦雪调出她通过光痕感知到的信息碎片:“我感觉到...第二阶段测试的核心是‘矛盾的善行’。观察者议会在测试:当我们面对一个明显有好处、但也隐藏着未知风险的选择时,我们会如何权衡?是保守拒绝,还是冒险接受?这个抉择,会定义我们文明的性格。”
“那么预备方案是什么?”马克问。
渊的流体结构涌动:“我建议:对所有‘异常善意’现象实施三级警戒。韧根农场的突变植株立即隔离研究,但不销毁,直到明确其影响机制;海洋孢子侵入的饮用水源,进行混合供水——一半使用原水源,一半使用净化水,对比监测居民生理变化;议会内部的异议言论,允许存在,但要求李瑾提交每日简报,确保不演变为实际行动。”
“听起来很合理,”马克说,“但为什么需要理事会决定?这些不都是...常规操作吗?”
“因为决策速度。”秦雪说,“在旧委员会架构下,隔离突变植株需要农业小组讨论,报资源委员会批准,再等执行队调度——至少需要两天。而孢子侵入水源问题,需要海洋、人类、觉醒者三方代表谈判补偿和监测方案,可能扯皮一周。议会内部监控,更会引发‘言论自由’的争议。”
她顿了顿:“理事会可以在今天,现在,直接下令。农场的隔离指令已经在我说话时发出;混合供水方案已经通过渊的海洋网络开始实施;李瑾的简报要求,仲裁者已经传达。”
马克瞪大眼睛:“已经做了?”
“应急条款。”林薇说,“当危机被认定为‘可能损害屏障稳定或文明存续’时,理事会三席以上同意即可先行行动,事后向内外层报备。刚才你、我、秦雪已经默示同意,渊提出了方案。”
马克愣住,然后苦笑:“所以我的‘民选代表’职位,第一件事就是被教会:我其实没有否决权,除非我能说服你们至少两个人?”
“你有发言权和提案权。”渊说,“现在,请行使它们。对于压力测试,你有其他建议吗?”
马克深吸一口气,独臂握紧:“有。我认为,我们不应该被动应对。观察者议会在测试我们,我们也可以测试他们。”
“怎么测试?”秦雪问。
“公开。”马克说,“把压力测试的存在、他们的手段、我们的应对,全部向所有聚居区公开直播。让每个人都知道,那些‘好事’背后可能有陷阱。然后,让民众参与决策——比如投票决定,是否继续使用被孢子影响的水源,是否保留突变植株。这样,我们既展现了透明度,又把压力测试变成了...公民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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