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光终于落在山崖边缘。诸葛轩站在原地,脚下碎石微微震起又落下,像是被风吹动,又像是地面自己在呼吸。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动。体内的珠影轻轻转动,每一次旋转都让他的呼吸更稳一分。
那道光从天而降,不是刺眼的亮,而是一种纯粹的存在感,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空气开始凝固,每一步靠近都带着无形的压力。诸葛轩的衣角被风掀起,却没有发出声音。四周太静了,静得连心跳都像敲鼓。
光中走出一个人。他穿着云纹长袍,脚不沾地,每走一步,空中就浮现出一道金色符文,随即消散。他的眉心有三重环形印记,像是刻进去的,又像是天生就有。他停下,距离诸葛轩还有十步远。
“定仙珠归位。”他说,声音不高,却直接传进脑海,“宿主可登天阙。仙门开,尔可愿往?”
诸葛轩没回答。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断剑还在那里,剑身布满裂痕,已经不能用了。他的手曾握着它杀敌、护人、破阵,现在它只是块废铁。他又看向旁边那滴血迹,干了一半,边缘发黑,但中间还有一点红。
他记得这血是从哪里来的。肩膀上的伤还在,虽然不再流血,但每次呼吸都会牵动一下。那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变了。不是变得更强,而是变得不一样了。以前是拼命往上爬,现在是站在高处往下看。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仙使周身的光环,直直望向天空深处。“若天有门,我便破门而入;若仙有路,我自踏阶而上。”他说,“不必邀,我本就该去。”
仙使的脸色没有变化,但周围的符文闪了一下。他没有动怒,也没有笑,只是静静看着诸葛轩。几息之后,他袖子一挥,一块玉符从空中浮现,缓缓飘到两人之间。
“持此符,三日后辰时,天门自现。”他说完,身影开始变淡,像是阳光下的雾气,一点一点消失。
玉符停在半空,散发着微弱的光。诸葛轩伸手接过。入手冰凉,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但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一股力量,很安静,也很深。
他把玉符放进怀里。衣服破了,但还能穿。肩膀的伤口需要处理,但现在不是时候。他转身看了一眼山崖边缘。远处的城池还在冒烟,妖兽的吼声已经听不见了,但危险没有过去。赵毅雄倒下了,可魔皇的声音还在裂缝里回荡。
他知道这一走,回来就不容易了。可他也知道,有些事必须去做。父亲当年守在这里,是为了挡住什么。现在轮到他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经不同。没有犹豫,也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沉下去的决心。
风又吹了过来。这一次,落叶没有落在他手上。它飞过他的肩,掉进了悬崖下面的雾里。
他站直身体,双脚稳稳踩在地上。三日后辰时,他会在这里等天门开启。在此之前,他不会离开一步。
玉符在他胸口贴着,温度慢慢升高。不是烫,而是一种回应,像是另一个心跳。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前。没有用任何功法,也没有调动元神,只是凭着感觉,向前抓了一下。
空气轻微震动。三丈外一块石头晃了晃,却没有飞起来。差一点。
他收回手,没有失望。刚才那一抓,比上次更近了。下次就能做到。
远处天边,银白色的光退去,云层重新合拢。山崖恢复寂静,只有风吹过岩石的声音。
诸葛轩站着不动。他的衣服还是破的,脸上有血污,头发乱着。但他站得笔直。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升到头顶,又开始西斜。影子从短变长,拉在他身后。
他一直没动。饿了就运转气息压下胃里的空感,渴了就咽一口唾沫。夜晚降临,气温下降,他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变成白雾,但他依旧站着。
半夜时分,玉符突然轻颤了一下。他立刻睁开眼。天上没有星星,乌云密布,但有一缕极细的光线穿透下来,照在玉符上。那光一闪即逝。
他知道这是信号。仙界在确认他还在这里,在等待。
他点点头,像是回应谁。然后继续闭眼调息。
第二天天刚亮,他活动了一下身体。肩膀的伤结了痂,撕裂时会疼,但不影响行动。他走到崖边,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握在手里。
他盯着石头看了很久。然后松开手,让它自由落下。石头掉进雾中,没有声音。
他抬起手,再次向前抓。
这一次,石头在半空中停住,然后缓缓上升,穿过浓雾,回到他手中。
他握紧石头,感受它的重量。这不是奇迹,是他应得的力量。
中午时分,他盘坐在地,取出玉符放在膝上。闭目凝神,试着与它沟通。玉符没有反应,但他的识海里,珠影转得更快了。
傍晚,一只乌鸦飞过山顶,叫了一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
第三天清晨,他洗了脸,把破衣服整理好。肩膀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他站在原地,面对东方。
太阳升起时,玉符发出共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动,从胸口传遍全身。
他知道时辰快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对面是连绵群山。风很大,吹得衣服猎猎作响。
他抬头看向天空。云层开始裂开,一道银线缓缓垂落。
玉符从他手中升起,飞到头顶,悬停不动。
他站着没动,双脚牢牢钉在地上。
银线越来越近,最后停在百丈高空。一道门户的轮廓在光中显现。
就在这时,他忽然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他留下的脚印,和那把断剑。
他转回来,望着天门。
玉符缓缓落下,重新回到他手中。
他握紧它,指节发白。
天门未开,但他已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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