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洋行工程师:“之前仓库被撬,我没追究;昨晚截到纸条,我也没动你们。不是安庆好欺负,是因为设备还没安装完,我们需要你们的技术。但现在,图纸都被偷出来了,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约翰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余念新这话的分量。要是安庆真把事情捅到上海军管会,或者国际商会,祥泰洋行不仅要赔偿巨额违约金,还会失去本来就因为新中国建立就摇摇欲坠的中国的市场。
他咬了咬牙:“余先生,我愿意接受惩罚。斯文我立刻送回上海,交给总行处理;所有工程师的图纸、工具,从今天起都由你们登记保管;安装期间,我们所有人都不离开码头,接受警备区的监督。”
“这还不够。”余念新说,“从现在起,所有工程师进入仓库,必须两人一组,由我们的人陪同;携带的所有物品,进库前登记,出库时核对,少一样都不行。夜里十点之后,不准任何人离开仓库区域,就算去厕所,也得有战士跟着。”
这些要求近乎苛刻,但约翰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点头:“没问题,我们都遵守。只要能继续合作,怎么都行。”
余念新没再为难他,示意赵海生把图纸收进金属盒,锁好后交给陈工程师:“你把这些图纸收好,跟我们的技术人员一起核对,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参数。”
他又转向王铁牛,“安排两个班的战士,二十四小时守着仓库,进出人员严格登记,不许任何人私自接触图纸。”
“明白!”王铁牛立刻应声,转身去安排岗哨。
处理完这些,天已经蒙蒙亮了。江雾渐渐散去,码头上传来工人的吆喝声——李师傅带着伙计们来了,准备开始吊装化肥反应釜的底座。余念新走到仓库门口,看着工人们扛着钢索往起重机那边跑,心里的石头稍稍落地。
赵海生跟过来,递给他一个热乎的烤红薯:“余同志,这是码头食堂刚烤的,填填肚子。你说,斯文真的只是想备份图纸?我总觉得不对劲,他跟人接头的事,还没说清楚呢。”
“肯定不是备份那么简单。”余念新咬了口红薯,热乎的甜意驱散了些许寒意,“昨晚跟他接头的人,十有八九是国民党的潜伏分子。解放前夕,上海不少洋行都跟国民党有勾结,他们想偷走反应釜的技术,就是不想让我们的化肥厂开起来。”
“那我们不审审斯文?”
“现在还不是时候。”余念新望向长江江面,远处有一艘货船正在靠岸,是周经理的运输队,“斯文只是个小角色,背后肯定还有人。我们要是现在逼得太紧,反而会打草惊蛇。不如先把他看住,等设备安装完,工厂开了工,再慢慢查。”
正说着,张伟群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念新,上海军管会发来的电报,说祥泰洋行最近跟台湾那边有电报往来,内容加密了,还在破译。他们让我们盯紧约翰这批人,别让技术流出去。”
“果然有问题。”余念新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看来斯文跟人接头,就是想把图纸交给国民党的潜伏分子,再转送到台湾。”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约翰他们都控制起来?”张伟群有些着急,“要是技术真流出去了,我们的化肥厂就没优势了。”
“不用。”余念新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有图纸作为证据,又有军管会的支持,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只要把安保做扎实,不让他们有机会把图纸送出去就行。等设备安装调试完,我们掌握了技术,再跟他们算总账。”
他顿了顿,继续说:“另外,让陈工程师他们加快速度,把反应釜的图纸吃透,最好能画出我们自己的图纸。以后我们的工厂要扩大生产,总不能一直靠洋行的技术。”
“我已经跟陈工程师说过了,他们组建了一个技术小组,专门研究这些图纸。”张伟群说,“还有个好消息,沈敬山联系的化肥原料供应商已经回话了,下个月就能把原料运到安庆,刚好赶上工厂试生产。”
“这就好。”余念新松了口气,“原料、设备、技术,这三样都齐了,化肥厂就能按时开工。”
上午八点,吊装工作正式开始。高高吊起的滑轮上的钢索牢牢绑住反应釜的底座,工人们喊着号子,慢慢把底座吊起来,稳稳地放在事先浇筑好的地基上。
约翰和几名工程师站在旁边,脸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既希望设备顺利安装,拿到尾款,又不想让安庆这么快掌握核心技术。
余念新没理会他们的心思,只是盯着吊装的每一个环节,时不时跟陈工程师交流几句。李师傅带着伙计们在旁边待命,手里拿着扳手和螺丝刀,准备等底座固定好后,立刻开始安装零部件。
“余委员,您放心,这底座我们检查过三遍,绝对没问题。”李师傅擦了擦汗,大声说,“等会儿安装零件,我们保证又快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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