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机械厂,是这个县里除了棉纺厂之外,规模最大、效益最好的国营企业。高高的围墙,气派的大门,门口挂着好几块“先进单位”的铜牌,跟胡小虎那个破破烂烂的食品厂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拖拉机“突突突”地停在门口,门卫室里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保卫科干事,探出头来,一脸不耐烦地挥挥手。
“干什么的?这里是国营重地,拖拉机不准靠近!”
胡小虎从车上跳下来,递过去一根烟,笑着说:“同志,我们是长白山食品厂的,找你们刘厂长有点事,麻烦给通报一声。”
那干事斜着眼打量了一下胡小虎,又看了看他身后那辆破拖拉机,撇了撇嘴:“刘厂长?我们厂长是大忙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有预约吗?”
“这……”胡小虎还真没预约。
就在这时,钱工从车上下来了,他脾气本来就不好,加上一路颠簸,早就不耐烦了。
“一个看大门的,牛气什么!我们是来跟你们厂长谈大生意的!耽误了事,你担得起责任吗?”钱工把眼一瞪,一股高级知识分子特有的傲气显露出来。
那干事被噎了一下,看钱工这气派,也不敢太得罪,但还是不肯松口:“没预约就是不行,这是规定。”
胡小虎知道跟这种人掰扯没用,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到那干事手里,压低声音说:“大哥,行个方便。你就跟刘厂长说,省百货大楼王丽科长介绍来的朋友,找他有急事。他要是怪罪下来,都算我的。”
一听到“省百货大楼王丽”,又看到手里那张“大团结”,保卫科干事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哎哟,原来是王科长的朋友,您瞧我这……您稍等,我这就去通报!”他把钱飞快地揣进兜里,一路小跑着就进了办公楼。
钱工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捅了捅胡小虎:“小胡厂长,你这……行啊!”
胡小虎笑了笑,没说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有时候,十块钱比你说一万句道理都管用。
没过多久,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跟着保卫科干事快步走了出来。他就是县机械厂厂长,刘海。
“哪位是王科长介绍来的朋友?”刘海远远地就开口问道。
“刘厂长您好,我叫胡小虎,长白山食品厂的。”胡小虎迎了上去,伸出手。
刘海握了握手,目光在胡小虎身上扫了一圈,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钱工和张德全,最后落在那辆拖拉机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胡厂长,你好你好。王科长都跟我打过招呼了。走,去我办公室谈。”刘海嘴上客气,但态度明显有些敷衍。
进了厂长办公室,秘书倒上茶水。刘海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开门见山地问:“胡厂长,听王科长说,你们食品厂效益不错,最近接了个省里的大单子?”
“托王姐的福,是接了个小单子,这不正为生产发愁嘛,所以才来求助刘厂长您这位父母官啊。”胡小虎姿态放得很低。
“哦?有什么需要我们机械厂帮忙的,你尽管说。”刘海端起茶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是这样,”胡小虎从包里,拿出了那张画着新式封罐机核心部件的图纸,放到了刘海桌上,“我们厂想升级设备,自己设计了一套新的罐头机。但是我们厂里条件有限,没法加工。想借用一下贵厂的设备,加工一批零件。当然,加工费我们一分不少,按市场价,不,比市场价高两成付给你们!”
刘海拿起图纸,只扫了一眼,就愣住了。他虽然不是技术出身,但当了这么多年厂长,好赖还是看得出来的。这图纸上的零件结构,比他们厂里给国营罐头厂代工的那些,要复杂和精妙得多。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胡小虎身后的钱工。钱工一身傲骨,虽然穿着普通,但那股子技术大拿的气质是藏不住的。
刘海心里立马活泛开了。他放下图纸,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故作为难地说:“胡厂长,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们厂最近生产任务也很重,省里下了好几个指标,车间里的机器都是连轴转,实在是抽不出空闲的机时啊。”
胡小虎心里冷笑一声,来了,这是准备坐地起价了。
“刘厂长,我们真的很急,这批零件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按时给省百货大楼交货。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哪怕是让工人们加加班,我们愿意出双倍的加班费!”
“唉,这不是钱的事。”刘海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嘛……既然是王科长介绍来的,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这样吧,我吃点亏,把我们厂里一个给地区农机站的订单,往后压一压,先给你们加工。但是,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您说。”胡小虎就知道他有后手。
“你们这套罐头机,我看设计得不错。”刘海指了指图纸,“等你们把机器造出来,如果性能真的好,我们机械厂,想跟你们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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