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是我们最优秀的潜伏人员之一,”吉田的语气带着赞赏,“他在中国学术界潜伏多年,发展了不少有价值的关系。你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不可能!”苏砚嘶吼,“我父亲绝不会……”
“绝不会什么?和日本间谍来往?”吉田笑了,“苏先生,人是会变的。或者说,人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你父亲或许真心想用数学报国,但这不妨碍他和‘郑先生’成为朋友,交流学术——当然,在交流中,无意间透露一些他对密码学的新想法,也是难免的。”
他看着苏砚惨白的脸,知道这番话起了作用。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最好的办法不是折磨他的肉体,而是颠覆他坚信的东西。
“所以你看,”吉田的声音变得柔和,像在劝慰一个迷路的孩子,“你和你父亲,本质上是一类人。你们有天才的头脑,却困在狭隘的民族情绪里。把‘钥匙’交出来,不是背叛,而是完成你父亲未竟的事业——让真正的智慧,为更先进、更有秩序的力量服务。”
苏砚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吉田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内心正在崩塌。只需要最后轻轻一推……
良久,苏砚抬起头,脸上竟然没有吉田预期的崩溃或愤怒,而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吉田课长,”他的声音很轻,“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证明我父亲不干净,想让我觉得交出‘钥匙’是理所应当的。”
吉田微微皱眉。
苏砚继续说:“那些信,那些档案,那些照片……是真的吗?也许是。但你能证明,我父亲知道‘郑先生’是日本间谍吗?你能证明,他是有意泄露情报吗?”
他顿了顿,嘴角竟然扯出一丝笑:“你刚才说,人是会变的。那我告诉你——我父亲确实变了。他从一个只想展示才华的学者,变成了一个宁可死也不把研究成果交给侵略者的人。这就是他的选择。”
吉田的脸色沉了下来。
“至于你,”苏砚盯着他,眼神锐利起来,“你这么着急地给我看这些,这么着急地想从我嘴里挖出‘钥匙’的秘密……是不是因为,你们那位‘银杏’先生,后来也没能拿到完整的东西?是不是因为,我父亲最后察觉了什么,切断了联系?所以你们才不得不……杀了他?”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的石头。
吉田的瞳孔骤然收缩。
(皖南营地)
上午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切出几道明晃晃的光斑。宋怀明靠在床头,小口喝着卫生员递过来的野菜粥。
帐篷帘子被掀开,林默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宋班长,该喝药了。”林默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木凳上。
宋怀明连忙撑起身子:“哎哟,麻烦林同志了。我这……真是不好意思。”
“应该的。”林默在旁边坐下,状似随意地问,“宋班长,您这些年在外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都怎么过来的?”
宋怀明叹了口气,眼神望向帐篷外,似乎陷入回忆:“别提了……东躲西藏,跟野人似的。刚开始伤重,就在山洞里躺着,靠那个采药的老爷子隔几天送点吃的。后来能动了,就帮着老爷子采药,换点粮食……”
他说得很细,甚至描述了采某种草药时要怎么避开毒蛇,怎么辨认方向。林默静静听着,不时点点头。
“对了,”宋怀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这次回来,听说咱们支队搞到了什么重要的……‘钥匙’?是叫这名吧?哎,我这刚醒,迷迷糊糊听照顾我的小战士提了一嘴,说是什么能打鬼子的大杀器?”
他的语气很自然,带着老兵对新装备那种朴素的好奇。
林默心里却警铃大作。研究“钥匙”的事是绝对保密的,除了支队领导和极少数核心人员,根本没人知道具体名称!那个被派来“照顾”宋怀明的小战士虎子,是谭克明特意选的机灵鬼,嘴巴严得很,怎么可能随口乱说?
她脸上笑容不变,顺着话头说:“是啊,是挺重要的东西。不过具体是啥,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个文员,负责抄抄写写。”
“哦哦,那是,那是。”宋怀明连连点头,“机密大事,是该保密。你看我,就是好奇,多嘴了。”
他又喝了口粥,像是随口闲聊:“不过话说回来,林同志,你这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江浙一带的?”
“我上海来的。”林默说。
“上海?好地方啊!”宋怀明眼睛一亮,“我1935年去过一次,外滩那楼,真高!哎,你是在上海做什么的?怎么也跑到咱这山沟里来了?”
这个问题很普通,但林默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在试探她的背景。
“家里做些小生意,后来鬼子打来了,书也读不下去了,就想着出来做点事。”林默回答得很模糊,“跟着朋友一路颠簸,就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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