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宫最后一句唱词仿佛还在耳朵里嗡嗡震颤。
聚光灯刚从舞台中心抽走,又立刻扫向台下攒动的人头。
观众席上方氤氲的热气被光束搅动得扭曲升腾,空气里残留的热浪还没平息,那股由羊宫点燃的狂热正在缓缓沉降,但远未消散。
就在这片尚未冷却的喧嚣中心,羊宫已经弯着腰鞠躬后退,疾步冲进了舞台侧边厚重的帷幕里。
就在她身影消失的瞬间,另一道更明亮的追光“唰”地一下,没有任何过渡,“啪”地钉住了舞台左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
是阳菜!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上台了!
她的脚,此刻正不偏不倚地踩在舞台中央巨大“T”型标记的一角,那原本是光芒万丈的舞台中心旁边。
台下乌泱泱的一片人头攒动,无数双眼睛还没来得及从主唱的余韵中回过神,此刻带着毫不掩饰的困惑齐刷刷投向了她。
“欸,什么时候上台的?”
“搞什么?”
“换人?”
“带我走吧!”
“这人谁啊?贝斯手?”
“长得还挺可爱的……”
嘈杂的低语像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嗡嗡地从舞台的边缘爬上来,黏糊糊地钻进阳菜的耳朵里。
阳菜能清晰感觉到每一道视线,分辨出其中夹杂的茫然和一点点不耐。
台下的观众还沉浸在刚才由羊宫掀起的热浪里,根本没对这突然的转换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以前路演的车站前的空地远比这里大,但现在的舞台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和孤立无援。
后台过道那块小小的阴影里,气压同样低沉。
羊宫剧烈地喘息着,额头和脖颈的汗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她没有坐下,只是靠在一根粗大的支撑柱上,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却很亮,嘴角还留着刚才舞台上的那种兴奋的弧度。
她没看别人,只看着东海递过来的水,余光偷偷瞥向东海,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说:“我唱得怎么样?”
“很完美。”东海不吝啬自己的夸夸。
听到这话,羊宫才美滋滋地开始喝水。
紧挨着帷幕缝隙的蜜柑却有些坐立不安。
她刚才一直在后台帷幕的缝隙间看着羊宫的表演,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着提到嗓子眼。
羊宫站在光芒最中心的样子,每一次气息转换,每一个高音的瞬间处理,都让她感觉胸口发闷。
那光芒太耀眼,太理所当然,像个巨大的旋涡,让她既向往,又恐惧被吞噬。
她甚至不敢去想几分钟后轮到自己站在同样的位置会是什么感觉。
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干又涩。
现在阳菜在场上那十几秒无声的僵持,像一面镜子照见了蜜柑自己的恐慌。
“阳菜……她上去好一会儿了吧?”蜜柑的声音有点发紧,眼睛死死盯着缝隙外台上那个被强光笼罩、一动不动的小点,“怎么……还没动静?是太紧张了?”
那点同为“非主唱”的惺惺相惜让她更焦虑了。
“呼。”羊宫喝了一口水,小声地呼了一口气,说,“不用担心,可能是在找状态吧。阳菜的心理素质很强的啦,她在车站前弹唱,那人流量比这里还多,还不照样开唱?还是弹唱。”
东海抿着嘴,表情是少有的凝重。
他隔着帷幕厚重的布料缝隙,眼神锐利地扫过台下嗡嗡骚动的人海,又聚焦在那道唯一追光中心显得无比单薄的身影上。
这算是一次试炼。
入队之前,阳菜对自己的规划是成为独立艺人,和东海谈的条件清晰无比:培养她一年后单飞。
虽然被东海讨价还价,条件改成三年了。
他想看看,剥离了主音吉他的位置,失去和弦这层熟悉的保护壳,她还能不能仅凭自己的声音站住脚。
如果可以,从现在开始培养她的素质也不是不行。
台上的阳菜,被那束强光和无数道视线烤得有些发晕。
她甚至能闻到观众席飘来的空气。
观众的低声议论还没完全止息,像一片背景噪音。
她的右手,常年按和弦而带有薄茧的手指,此刻用力握住麦架冰冷的金属杆,骨节因为用力而隐隐发白,像在掐一根救命稻草。
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握住麦克风杆的手心全是汗,滑腻腻的。
她想抬手,像羊宫那样自信地向观众打个招呼,手臂却沉得像灌了铅。
麦克风有点高。
麦克风需要微微仰头去够,这微妙的仰角让她感觉更暴露、更无处可藏。
没有吉他可以抱。
第一次面对这样规模的人群时,没有那把熟悉的乐器挡在身前。
巨大的空虚感伴着强光一同灼烤着她。
“我……”
那带着明显沙哑和气息不稳的第一声,被麦克风瞬间放大,这声音反而短暂地压下了台下一部分噪音。
就是这微弱的气声让系统误以为是正常捕捉的信号,彻底扰乱了预设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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