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宫顿了顿，刚才还飞扬的神采稍稍黯淡了一些。
她扁了扁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桌布边缘的流苏，带着点小抱怨地说：
“所以现在……大家就进入‘战备状态’了！这几天要求我们自主练习，让大家各自死磕自己的短板……”
“就我一个没乐器……歌词早就倒背如流了，歌也唱得滚瓜烂熟。”
“现在我只能对着麦克风，一遍遍录音，自己听，自己挑毛病……无聊死了！”
爱美静静地听着羊宫的抱怨，眼神温柔地看着羊宫。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轻轻拿起一块马卡龙，递给羊宫，然后自己也拿起一块，小口地品尝着。
“小羊宫，”爱美放下手中的点心，“你知道吗？这种感觉……我也经历过哦。而且……不止一次。”
羊宫惊讶地抬起头，嘴里还塞着半块马卡龙，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爱美微微一笑，眼神飘向窗外，带着一丝追忆的柔和：
“以前要录制专辑的时候，东海经常这样要求我。一句歌词，一个转音，甚至一个气息的停顿……他都能让我反复唱上十几遍、几十遍。”
“他站在调音台后面，戴着监听耳机，眉头微锁，一遍遍地说：‘爱美，这句情绪不够饱满，再来。’‘爱美，这个尾音处理得太拖沓了，收干净点。’‘爱美，想象一下画面，你的声音要有画面感！’……”
她模仿着东海那冷静甚至有些严苛的语气，惟妙惟肖，随即又莞尔一笑。
“那时候，录音棚里只有我和他，还有那支冰冷挑剔的麦克风。一遍遍重复，一遍遍被‘挑刺’，那种感觉确实很磨人，有时候也会觉得……很无聊，甚至有点烦躁，心里会想：‘怎么还没完？’‘到底哪里不对了？’‘就不能放过我吗？’”
羊宫听着，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对！就是这种感觉！爱美姐你也懂！”
爱美看着羊宫孩子气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即眼神又变得认真、深邃：
“但是啊，小羊宫，”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羊宫，“你要明白，这种感觉……其实是一种幸运。”
“幸运？”羊宫不解地歪了歪头。
“对，幸运。因为能被这样‘挑刺’，说明你正在被更高标准地要求着。这说明什么？”
“你作为主唱，作为乐队的灵魂声音，东海对你的要求已经超越了‘补短板’的阶段。他让你独自面对麦克风，一遍遍录音、挑刺，是在要求你精益求精。”
“精益求精？”羊宫喃喃重复着这个词。
“对，精益求精。”爱美肯定地说，眼神明亮，“音乐就像点心一样有公式的。基础配方掌握了，就能做出好吃的点心。”
“但要想做出让人惊艳、回味无穷的作品，就需要反复尝试，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需要无数次的练习和打磨。”
“这个过程，可能很枯燥，很孤独，但它是通往卓越的必经之路。”
“东海写过很多歌，有些是商业化的‘套路’，快节奏、抓耳旋律，能迅速抓住听众。但有些歌，像他给你写的歌，我能感受到，他是倾注了心血的。”
爱美看着羊宫若有所思的表情，轻轻握住羊宫的手，说话的语气更加柔和：“而且，你觉得无聊，也许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理解你现在练习的意义。”
“你不是在为别人练习，你是在为你自己，为你作为mygo主唱的声音，为了让它能在唱片上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而练习。这种打磨，恰恰是你最重要的‘武器’锻造过程。”
“所以啊，别急着否定自己，把每一次录音，每一次挑刺，都当作一次珍贵的雕刻机会。雕刻你的气息，雕刻你的咬字，雕刻你声音里的情感。”
“当你在录音棚里，真正唱出完美无瑕的声音时，你就会明白，今天的‘无聊’和‘孤独’，是多么值得的沉淀。”
羊宫静静地听着爱美的话，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暖和力量。
爱美姐没有说空洞的安慰，而是用她自己的经历、用比喻，深刻地剖析了她现在的困惑。
她有些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爱美握住的力道柔和有力。
羊宫挣扎一下后放弃了，抬起头说：“精益求精……是什么意思？是四字熟语吗？”
爱美脸上的温柔笑容瞬间僵住，额角仿佛有根无形的黑线“啪”地一声崩断！
她刚才那番走心又富有哲理的开导……感情羊宫根本没抓住重点？！
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来是在想这个啊？！
“……”
爱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翻涌的吐槽欲，抬手扶住额头，感觉一阵无力感袭来。
她看着羊宫那双写满真诚求知欲的大眼睛，彻底无语了。
羊宫似乎也察觉到了爱美瞬间凝固的表情和扶额的动作，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个不太合时宜的问题？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双手捧起桌上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神飘忽，不敢再看爱美，小声嘟囔：“我……我就是问问嘛……”
爱美看着她那副又怂又懵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扶额的手，说：
“算了算了……我也算是明白东海桑为什么……嗯……暂时对你放养了。”
她看着羊宫放在脚边的通勤包，接着说：
“我看你也带了书包来，要是带了课本或者作业，就在这里自习一会儿吧。店里安静，还有点心吃，总比你在排练室对着麦克风发呆强。”
“嗯！好！”
羊宫立刻点头如捣蒜，脸上重新绽开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的苦恼从未发生。
她迅速放下杯子，弯腰从通勤包里掏出课本和作业本，摊开在桌上，动作麻利得像换了个人。
“谢谢爱美姐！爱美姐最好啦！”
爱美看着她瞬间切换状态、埋头开始写作业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纵容的笑意。
这孩子……心思单纯得像张白纸，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也许正是这份纯粹，才让她在舞台上能爆发出那样毫无保留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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