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的老板很懂行。东海开口，手指跟着节奏轻敲桌面，音响系统配置很专业，不是随便摆样子的。
佐佐木李子顺着他目光示意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墙角不太起眼处放置的音箱，上面印着一个她隐约有些印象的英国经典品牌的logo。
确实，这不像是普通咖啡馆会舍得投入的设备。
东海似乎被音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微微侧耳，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
“现在放的这首，你仔细听……能捕捉到迈尔斯·戴维斯这首专辑的solo风格吗？极简的音符选择，大量的留白，这种刻意为之的简洁本身就营造出一种非常特殊、甚至带点冷酷的氛围……”
佐佐木李子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
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
排演某些需要爵士乐背景的音乐剧时，她确实听导师提起过一些入门知识，比如“即兴是爵士的灵魂”，也零星听过一些经典曲目。
但这些知识就像散落的珍珠，缺乏那根能将其串联起来的主线。。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语言回应：
“被您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感觉很特别……上次演舞台剧时似乎听过类似的编曲，感觉和现在放的这首……氛围上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东海没察觉她的窘迫，或许是沉浸在音乐中，他继续深入讲解，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分享发现的兴致：
“关键在于它的律动架构。你注意听这里，萨克斯切入的节奏点，是不是像在平稳的墙面突然推开了一扇暗门？带来一种意外的转折和空间感……”
佐佐木李子的呼吸微微一滞。
对她而言，这段音乐旋律优美，听着令人放松，但什么“律动架构”、“节奏点”……
这些过于专业的剖析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接话，是该点头表示听懂，还是诚实地表示不解……
就在这时，服务员如同救星般及时出现，微笑着递上饮品单：“您好，两位的饮品单。现在方便点单吗？”
佐佐木李子几乎是立刻接过那份颇有分量的菜单，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些：
“啊！方便的！请给我一杯热拿铁！那个……奶泡请帮忙打厚一点！谢谢！”
她迅速报出自己的选择，试图用点单来中断这场她快要跟不上节奏的音乐讨论。
接着，她转向东海，将选择权递给他：
“东海先生，您喝点什么？”
问出口的瞬间，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丝预感。
果然，东海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上次一样，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来，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你来决定吧。猜猜看我会想喝什么。放心，你点什么我都会喝的。”
虽然又要玩这个“猜谜游戏”让佐佐木李子感到些许为难，但至少……暂时不用紧张地应对那些深奥的爵士乐知识了。
不，其实听他讲解这些挺有趣的，能学到新东西。
但这种感觉，就像坐在课堂上听老师讲一门高深的选修课。
明明很吃力却还要随时准备接受教授的随机提问考核一样，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压力和紧张，难以完全放松地享受。
她微微低头，指尖划过饮品单。
菜单的纸张质感特殊，并非普通的铜版纸或塑封膜，触手是一种细腻又略带韧性的厚度。
边缘因长期使用而微微泛软，显示出经年累月的沉淀。
这种质感让她莫名觉得安心，甚至有些爱不释手。
她顺着饮品单的类目看下去
之前一起喝咖啡时隐约了解到，东海先生似乎不太喜欢过于苦涩的纯黑咖啡。
那么，美式、手冲这类纯粹突出咖啡豆本身醇厚乃至苦涩风味的选项，大概率可以排除了。
那么，点一杯和自己一样的厚奶泡拿铁？
会不会太没新意？或者……要不要加糖浆？
香草味？
焦糖味？
东海先生会是另一个极端，喜欢喝那种甜甜的、几乎尝不出咖啡味的小甜水吗？
想着这种可能性，佐佐木李子的思绪莫名飘到了妹妹梅子身上。
小孩子都不喜欢苦味，都喜欢甜的。
这么一想，觉得东海先生偶尔也会流露出类似孩子气的偏好呢……
这个念头让她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忍不住轻轻弯了一下。
“怎么了吗？”东海注意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啊，没什么，”佐佐木李子连忙收敛笑意，找了个借口，“只是突然想到了妹妹而已。”
她可不敢说出刚才那个有点失礼的联想。
为了避免自己再胡思乱想说出更不体面的话，她赶紧对等待在一旁的服务员下了自己的决定：
“除了刚才那杯热拿铁之外，请给他上一杯卡布奇诺。”
服务员熟练地重复并记录下订单：
“好的，一杯热拿铁，奶泡加厚，一杯卡布奇诺。我明白了。餐点稍后为您送上，如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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