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菜没有和他们打招呼。
假装没有看到他们靠近的身影。
心跳的节拍，在胸腔里悄然乱了一瞬，又被她强行用更深的呼吸压了下去。
“再来一首歌吧。”
阳菜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轻快自然。
看来，自己潜意识里的紧张，终究还是冒了头。
没关系。
她定了定神，目光落在面前那些期待的面孔上，避开了侧方那道越来越近的视线。
“《迷星叫》。”
这个名字说出口的瞬间，她似乎能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抽气声，以及随后两声轻轻的拍打声。
大概是羊宫惊喜之下，习惯性地拍了旁边人的胳膊吧。
这个几乎能想象出来的画面，让阳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但很快抿平。
音乐响起。
阳菜弹起来了这首她们刚在livehouse首演过的新歌。
只不过，是由她自己完全重新编曲的不插电版本。
按照阳菜自己之前的计划，这首歌是作为路演最后的曲子。
毕竟演出最后的时间，聚集的人最多嘛。
但是现在，她必须表现自己给东海看。
原本复杂的编曲被她拆解，只保留了最核心的和声进行。
她刻意放慢了曲速，让每一个音符都有了更充分的呼吸空间。
右手扫弦的节奏不再是密集的轰鸣，而是用速度和力度的微妙变化来铺陈氛围
她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与羊宫那种音色截然不同。
阳菜的声音更加纤细。
此刻这声音里，却精准地承载了歌词中所有的情绪。
“置身十字路口正中央
混入熙来熙往的人群”
迷茫。
不是嘶吼出来的。
而是低声自语。
阳菜的吐字清晰，每个音节都仔细掂量，将那份身处人海却倍感孤独的意境，用另一种方式诠释得淋漓尽致。
所有的情绪，迷茫、挣扎、呐喊，她都用自己的歌声进行着引导。
她不需要看谱。
这首歌的每一个音符、每一段和弦走向，早已随着无数次的乐队合练和私下揣摩，烙印在她的肌肉记忆里。
更重要的是，此刻她不想让东海他们，尤其是东海，发现自己已经察觉了他们的靠近。
于是阳菜闭上了双眼。
黑暗降临，听觉和触觉变得异常敏锐。
指尖按压琴弦的触感，音箱传来的微小回授，远处街道的背景噪音，以及……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她把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仰慕，那些想要追赶他步伐的焦急，全部注入到了指尖。
琴弦震动，发出几近呜咽的共鸣。
旋律平稳地向前推进，来到了副歌前的段落。
阳菜的扫弦节奏猛地加快，力道加重。
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压迫着每一寸空气。
然后，爆发。
“为了我自己 只是如此
就仅仅是如此而已
为从心头满溢而出的话语找寻出口——”
副歌的高潮部分，她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右手手腕。
扫弦的幅度陡然加大，每一记都带着破开空气的决心，木吉他的箱体发出饱满甚至可以说是冲击力的轰鸣。
音符不再是流淌，而是迸发。
这种爆发力并非愤怒，而是一种积蓄已久的宣泄。
是证明，也是宣告。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能发出声音。
哪怕没有乐队在身后，我也能站在这里。
我也能发出属于我自己的声音。
看着我。
请……看着我。
情绪在最后一个循环的副歌中被推向顶峰。
阳菜几乎是用尽了此刻所有的专注与情感，右手高高扬起，然后带着全身心的力量，狠狠地扫下最后一个和弦！
“铮——！！！”
浑厚的共鸣巨响之后，她左手手掌猛地压上所有琴弦。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没有渐弱，没有余韵的刻意延长。
就像猛地关上一扇汹涌澎湃的闸门，留下了一片极具压迫感的绝对静默。
这瞬间的静默，比任何渐行渐远的结尾都更具冲击力。
刚才所有宣泄而出的情绪，瞬间凝固在寒冷的夜空中，悬在每一个听众的心头。
一秒，两秒……
“哗——！！！！！”
掌声如同延迟爆发的浪潮，轰然响起！
甚至盖过了远处街道的车流声。
阳菜缓缓睁开眼睛，有些微微的气喘。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观众，她的目光越过眼前晃动的人影，下意识地投向人群的外围。
两团黑色的身影就站在阴影处，看不清楚表情。
注意到她的视线投来，矮一点的那个身影立刻大幅度地挥起手臂，像生怕她看不见似的，动作里满是熟悉的活泼。
高一点的那个……
他的手，好像放在胸前。
是交叉抱着手臂，还是……在鼓掌？
光线太暗，距离也不近，实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辨不明那手的准确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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