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餐车的门就已打开。林珂站在操作台前,手搭在锅上,掌心还残留着一丝温热——那是昨晚试菜留下的余温,也是此刻他唯一能抓住的踏实感。
昨晚的细节他记得一清二楚:火花控制火候时尾巴微微一抖,火焰偏移不到一秒,结果第三层骨髓脂未能完全融化;冰魄结霜慢了半拍,酱料冷却过快,口感随之改变;青木的香草投放过早,香气散去了三分之一……每一处偏差都刻在他脑海里。差之毫厘,味道便失之千里。
但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他们已经拼尽全力。
五位伙伴各就其位。火花伏在地上,尾巴轻轻摆动,鼻尖微烫,像是在压抑内心的激动。它知道今天非同寻常。冰魄蹲在右侧,呼吸平稳,地面悄然凝起一层薄霜。它淡蓝色的眼睛盯着锅,纹丝不动。
青木的藤蔓轻绕香料架,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头顶的小花呈深绿色,说明它神志清明。根须微微扎入地面,像是借一点地力来稳住自己。时晷停在计时器上方,翅膀微张,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随时准备启动。
清波浸在水槽中,水面如镜,映出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映出林珂低垂的头。它静止不动,却感知着一切——水温的变化、空气的流动,无一遗漏。
林珂没说话,开始戴上手套。
左手一只,右手一只,缓缓拉至指尖。皮质贴合手掌的声音极轻,但他听得真切。他的手指修长,指节上有茧,那是常年翻锅、切菜、尝毒留下的痕迹。
外面渐渐喧闹起来。脚步声、交谈声、风吹旗面的啪啪声交织在一起。广场上人群越聚越多。比赛设在城市中心,九座透明厨房依次排开,间隔五米。评委坐在半圆形的座位上,七人穿着不同地域的服饰,代表七种味觉流派。观众站满高台与通道,有人举牌,有人低声议论,所有人都在等待开场。
他听见有人提起“梦之味”。
语气不一样。不是嘲讽,也不是追捧,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仿佛接下来不是一场厨艺对决,而是一场能让人忘却烦忧的仪式。
主持人高声宣布:“各位!七味巅峰赛决赛——现在开始!”
掌声雷动,烟花升空,炸出“无界”二字,光芒久久不散。
主持人抬手示意安静:“本次题目是——‘无界’!不限主题,不限技法,不限食材,不限文化!请你们打破一切界限,做出心中最完美的料理!”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其他选手仍伫立原地。有人低头翻看笔记,眉头紧锁;有人反复检查箱中器具;有人彼此对视,眼神游移。这个题目太宽泛了。该炫技?该复刻传统?还是另辟蹊径?
林珂闭了闭眼。
他在回忆吃过的味道。
烈焰公国的烤肉,焦香中带一丝咸鲜;霜语联邦的冰饮,入口清凉,喉间却涌起暖意;森之歌的药膳,苦尽回甘;千湖乡的鱼汤,鲜得仿佛阳光融在水中……
这些味道原本毫无关联,来自天南地北,做法迥异。它们从未相遇,如今却在记忆中交融,竟意外和谐,如同散落多年的拼图终于完整。
原来,“无界”并非堆砌十道菜,也不是用发光酱汁绘制地图。真正的无界,是走过千山万水后,心里仍记得那一口温暖。那一口不属于任何国度,也不属于某种流派,它只属于人——属于饥饿时,有人递来一碗热汤的瞬间。
他睁开眼,望向对面。
“梦之味”的参赛者早已就位。他身披金线长袍,衣摆绣着星图,头戴水晶冠冕,折射出七彩光芒。手中刀刃流转色彩,似液态金属般变幻。他对上林珂的目光,嘴角微扬,仿佛早已预料他会迟疑。
林珂不为所动。
他走到操作台中央,低声说道:“我们不做秀。”
火花耳朵一动,尾巴收拢。
“我们做一顿饭。”
冰魄轻扫地面,霜气向外延展些许。
“让人吃了,能想起家的那种。”
青木藤蔓收紧,几片紫苏叶飘落,恰好落入备好的碗中。
“材料不多,火候要准,时间不能乱。”
时晷双翅一震,金光闪现,时间仿佛变得清晰可控。
“每一秒都要卡准。”
清波水面升起一缕水柱,转了个圈,又悄然回落,如同点头回应。
林珂打开调料柜,取出五个小罐。昨日检测出问题的三种香料已全部更换。新的香草是青木今晨采摘,根部还沾着泥土,叶片上露珠未干。他将罐子逐一摆好,动作不疾不徐,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观众开始议论。
“他就拿了五个罐子?别人桌上全是机器和发光瓶。”
“你看‘梦之味’那边,箱子里的东西还在动!”
“林珂这边太安静了,连背景音乐都没有。”
“可我总觉得……他更可怕。这种安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林珂听到了,却不为所动。
他知道对手想要什么。“梦之味”追求的是第一眼的震撼,是令人惊叹的视觉奇观,是激发欲望的冲动。那种体验靠刺激感官造梦,让你误以为那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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