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诺曼王国的西南荒地,是一片被诸神遗忘的角落。这里位于圣诺曼、永森国度与世界树三股势力交界的缓冲地带,像一块刻意被所有地图绘制者留白的羊皮纸,无人认领,也无人问津。四季在这里失去了规律,白昼与黑夜的温差足以杀死任何娇弱的生命,呼啸的风中永远裹挟着细碎的沙砾和某种腐朽的草腥味,像是大地溃烂的伤口散发出的气息。
对大多数生物而言,这片荒野意味着缓慢的死亡——没有稳定的水源,没有可耕作的土地,只有零星散布的黑色岩丘、扭曲的枯木林和望不到尽头的土黄色荒坡,如同老人皮肤上的褶皱般起伏延伸。偶尔能看见几株顽强的荆棘灌木,它们的根系深深扎入干裂的土壤,枝干上长满了防御性的尖刺,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残酷的生存法则。
卡莱因和伊芙琳正并肩行走在一条被风蚀得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径上。两人的斗篷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厚重的尘土将布料染成了与荒野相同的灰黄,披风的边缘被粗糙的岩石磨出了无数细小的裂口,像被无数饥饿的虫蚁啃噬过一般。尽管出发时携带了足够的干粮,但连续五天的跋涉已经消耗了大半补给。夜晚他们只能在偶然发现的山洞中蜷缩着休息两三个小时,寒冷和不安让睡眠变得支离破碎。疲惫如同无形的砂纸,将两人身上所有的锐气都打磨得一干二净。
天色阴沉得可怕,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到地面上来。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上回荡,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
卡莱因的步伐依旧保持着血族的敏捷,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肩膀线条比几天前明显削瘦了许多,颧骨在苍白的皮肤下显得更加突出。伊芙琳也不再像初见时那般神采飞扬,她本就消瘦的脸颊更加憔悴,淡蓝色的长发失去了光泽,唇色泛着一丝病态的苍白。荒野的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卷起凌乱的发丝拍打在脸上,也掀起了卡莱因破旧的披风,露出下面暗红色的内衬——那是血族贵族特有的标志。
第五天清晨,当天空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曙光时,他们在一处低洼的谷地边缘发现了异常——一缕细细的灰色烟雾正从远处的山坳中缓缓升起,在铅灰色的天幕上划出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痕迹。
有火。卡莱因眯起眼睛,血族特有的视力让他能清晰地捕捉到那缕微弱的烟迹。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右手不自觉地移向腰间的佩剑。
可能是村庄...也可能是陷阱。伊芙琳低声回应,同时握紧了腰间的短弓。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魔杖,感受着那种熟悉的紧绷感带来的安全感。
两人保持着高度戒备,沿着烟雾的方向缓慢前行。脚下的土地逐渐从坚硬的岩石变成松软的沙土,每一步都会扬起细小的尘埃。大约半个时辰后,当他们绕过一座低矮的岩丘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不由得微微一愣——
那是一座极其破旧的村落,十几间低矮的木屋和石砌的炉灶散落在一片被风沙侵蚀的平地上。房屋的墙壁斑驳开裂,像是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屋顶的茅草在风中无力地摇摆,似乎随时可能被狂风整个掀走。尽管如此,村子里仍有几缕淡淡的炊烟从歪斜的烟囱中升起,远处还能听到零星的脚步声和器皿碰撞的声响,证明这里依然有人顽强地生活着。
当他们谨慎地踏入村口时,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带着数名村民突然从一间木屋后闪出,拦在了前方。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衣衫上打着数处颜色不一的补丁,袖口被磨得发白起毛,脸上刻满了风霜留下的痕迹。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和紧张——尤其是在看见卡莱因眼底那抹无法完全掩盖的血红色光芒时,握在手里的木棍不自觉地紧了紧。
你们从哪来?男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很久没有与人交谈过了。他身后站着的村民们也都衣衫褴褛,有老人、妇女,甚至还有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他们手中拿着简陋的农具作为武器,眼中混合着好奇与恐惧。
卡莱因略微抬起下巴,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圣诺曼的边境,我们往东而来。他的声音平静,但伊芙琳能感觉到他绷紧的肌肉和随时准备战斗的警觉。
男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最后长久地停留在卡莱因苍白的脸上。他似乎在进行某种艰难的思想斗争,最终才犹豫地开口:你是...血族?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几名村民交换了紧张的眼神,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工具把柄,有个孩子甚至害怕地躲到了母亲身后。卡莱因并没有退缩,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没有立刻下令赶走他们,而是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和:我叫埃德温,本是精灵与人类的混血,因这不纯的血统在原属地备受歧视。他苦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年轻时,我在一次商队出行中抓住机会逃离了那个地方,辗转来到这片三国都不愿插手的荒地。二十年前,我在这里建立了这个村子,专门收留像我这样的混血儿和被流放者——无论他们的种族和过去如何,只要愿意遵守村规,和平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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