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诺普斯,艾比斯族的君王,立于珊瑚王朝的心脏——流光大殿。空气并非寻常的咸腥,而是沉淀了千年岁月与深海魔力的气息,海藻的幽绿芬芳与古老盐晶的冷冽相互缠绕,形成一种庄严肃穆的底蕴。宫殿本身便是深海奇观的巅峰:巨大的、仿佛活着的珊瑚枝干构成了主梁,它们并非死物,而是缓慢脉动着柔和的、如呼吸般的光晕。墙壁是整块整块、近乎透明的水晶岩,其内封存着流动的星砂与闪烁的磷光微生物,光线在其中千回百转,投射出变幻莫测的斑斓光谱,如同将整片浓缩的极光囚禁其中。地板是打磨如镜的深海黑曜石,倒映着穹顶垂落的、由巨型珍珠串联而成的吊灯,每一颗珍珠内部都似有微缩的海洋风暴在旋舞。尽管海水透过那些半渗透性的水晶壁,如无声的叹息般缓缓渗入,形成墙壁上蜿蜒的湿痕,但宫殿内部却奇迹般地保持着一种无垢的干燥与极致华美,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力场隔绝了深海的侵蚀。
大厅中央,一块由万年血珊瑚整体雕琢而成的巨大圆桌占据着核心位置。桌面并非平坦,而是天然起伏,其上铭刻着艾比斯族最古老的符文,那是用星髓粉末与深海巨兽之血混合镶嵌而成。此刻,那些符文正随着卡诺普斯心绪的微澜,间歇性地亮起幽蓝色的微光,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围绕着这象征权力与智慧之桌的,是数十把由纯净海蓝晶雕刻而成的座椅,冰冷剔透,只有王座——一张背靠巨大砗磲贝壳、镶嵌着无数泪滴状月长石的宝座——散发着柔和而威严的银辉。
高耸的墙壁上,并非只有瑰丽的晶石。悬挂着的是深海猎手们引以为傲的战利品:狰狞的深渊巨鳗的头骨,其空洞的眼窝里仍有电光闪烁;扭曲的噬魂章鱼的几丁质喙,边缘锋利如刀;甚至还有一小块来自远古海龙的、覆盖着苔藓般鳞片的脊椎骨。这些战利品无声地诉说着艾比斯族在无尽深渊中搏杀的历史,是力量与勇气的冰冷证明。偶尔,几只伞盖泛着梦幻幽蓝光芒的巨型冥河水母,无声无息地飘过巨大的水晶窗外,它们半透明的触须拖曳着点点星光,为这肃杀的王庭增添了几分诡谲的静谧。宫殿深处,隐隐传来深海鲸歌般悠远而低沉的共鸣,那是维持宫殿力场与空气循环的古老魔法阵在运转。
就在这深海王权的象征之地,气氛骤然绷紧。镶嵌着厚重珍珠母贝的宫殿巨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没有铰链的摩擦声,只有水流被排开的细微嘶嘶声。几名身着紧贴皮肤的银灰色鳞甲、手持镶嵌着发光海髓石的修长长戟的艾比斯族守卫,如幽灵般悄然步入。他们的面容被覆盖着呼吸鳃状纹路的面甲遮掩大半,只露出如冷冽海钻般的眼眸,身上散发出的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他们本身就是深海寒流的化身。为首者单膝触地,声音透过面甲,低沉而清晰地回荡在大殿空旷的穹顶下:“陛下,影喙迦楼罗已至王庭外环。其使者要求即刻觐见,言辞……不容推拒。”
卡诺普斯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宽大的、由某种深海巨兽翼膜制成的银蓝色披风纹丝不动。“允。”一个简洁的音节,如同冰锥坠入深潭。守卫们如同出现时一样,无声地退入殿门两侧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片刻的死寂之后,殿门再次开启。
这一次,涌入的并非守卫,而是一种实质化的“深渊”。
影喙迦楼罗走了进来。他的身形异常高大,几乎触及流光大殿那高耸的、垂落着发光水藻的穹顶。他并非行走,更像是在“吞噬”空间。每一步落下,脚下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面便短暂地失去光泽,留下一片仿佛被墨汁浸染的、蠕动着的阴影足迹,随即又恢复如初,仿佛在抗拒又不得不屈服。他身上的披风并非布匹,更像是凝固的、不断翻涌的深空星云与暗物质,呈现出一种令人眩晕的扭曲感,其上偶尔浮现出痛苦哀嚎的幽魂面孔,又瞬间被黑暗吞没。他周身散发出的并非热量,而是一种彻骨的、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与硫磺般的毁灭气息。空气在他身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线被强行扭曲、吞噬,使得他周围的空间仿佛塌陷下去,形成一圈模糊的暗影之环。海水?不,是整片海域的“存在感”都在为他让道,如同摩西分海,只是分开的是“现实”本身。
卡诺普斯终于缓缓转过身。他背对着那面最大的水晶墙,墙外是永寂的深海,只有偶尔掠过的巨型发光生物投下转瞬即逝的巨大阴影。他双手依旧交叠在背后,身姿挺拔如支撑海渊的巨柱。他的面容是深海种族特有的冷峻与完美,皮肤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双眼是两汪冻结了亿万年的极地冰海,剔透、深邃、不含一丝温度。尽管他是这片海域公认的最强者,智慧与力量并存,此刻直面影喙迦楼罗那纯粹的、来自世界背面的恶意时,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沉重的威胁感,如同冰冷的铁锚,深深沉入他的意识之海。他凝视着对方一步步踏入这神圣的大殿,冰蓝眼眸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种俯瞰深渊的、不容亵渎的王者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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