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脚下裂开无数道饥渴的口子,像是干渴至死的巨兽残骸,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绝望。自离开珊瑚王朝那水波潋滟、珍珠辉耀的海底王境后,卡莱因与伊芙琳已经朝着东方跋涉了许久。记忆中湿润咸腥的海风早已被彻底遗忘,取而代之的,是日复一日加剧的、舔舐着皮肤与喉管的燥热。岩石的色彩愈发浓重,从最初的土黄变为灼目的赤褐,仿佛被无形巨匠用鲜血与铁锈反复浸染。稀少的绿意如同被恶毒诅咒扼杀,残存的几丛灌木也蜷缩成焦黑的团块,在烈阳下发出无声的哀嚎。空气不再透明,永远悬浮着一层薄薄的、沙黄色的雾霭,吸入肺中都带着磨砂般的粗粝感。
他们已经不间断地行进了两天两夜。起初,地貌还残留着大胤天朝边境与世界树势力交界处的稀树草原特征,但某一刻,走在前方的卡莱因猛地停下脚步,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他眉心微微蹙起,那双继承自古老血族的眼眸即使在昏黄迷蒙的日光下,也泛起一丝妖异而不祥的红芒,死死凝视着东方那扭曲蒸腾的地平线。
“……你感觉到了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热风撕碎,却又清晰地钻入伊wen琳耳中。
伊芙琳依言轻抬下颌,闭上那双蕴藏着神裔光辉的眼眸。下一瞬,她那远超常人的灵能感知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随后猛地扩张为汹涌的潮汐!灵觉掠过滚烫的沙石,穿透扭曲的光线,直抵遥远得超乎想象的彼方。刹那间,她只觉得胸口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一种磅礴、古老、充满原始恶意的魔力气息如同深渊巨口般猛然张开,汹涌而来。那力量并非单纯的狂暴,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吞噬一切的威严,压迫得她灵能震颤,几乎要窒息,不得不立刻切断了感知。
她缓缓睁眼,湛蓝的瞳孔中残留着一丝惊悸,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远超想象的古老之力。”她喘息着,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那绝非寻常魔兽所能拥有。它更像……一片活着的、充满憎恨的荒漠。若我们执意向东,必将无可避免地踏入它的猎场,正面遭遇那恐怖的存在。”
卡莱因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握紧了腰间那柄古朴长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股魔力仿佛带着某种至高无上的威势,甚至让他血脉深处那些属于“血魔”的因子都开始不安地躁动、尖啸,发出最原始的危险警告——逃离!那绝非他们现阶段的力量能够轻易撼动,甚至无法企及的敌人。
沉默在灼热的空气中蔓延,仿佛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最终,他低沉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正面过去,十死无生。我们绕行,从北方走。”决断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伊芙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质疑,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长久的同行与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挣扎,早已铸就了她对卡莱因判断的无条件信任。
他们的目光几乎同时转向北方。在那遥远的天际之下,弥漫的沙尘之后,隐约浮现出一抹奇异而璀璨的金红色辉光,那并非每日见惯的日落景象,而更像是一片无垠沙海在极致烈日下反射出的、炽烈而壮丽的国度之色。那里,便是传说中建立在黄金与流沙之上的国度——新月之地,苏尔塔纳王国。
——
然而,绕行北方的旅途,其艰辛程度远远超乎了他们最初的预料。每一寸土地都仿佛被烘炉彻底炙烤过,干裂得如同破碎了千万年的陶器胚胎,巨大的裂缝深处,蒸腾出足以灼伤呼吸道的地热气息。风不再是风的形态,而是化为了纯粹的热浪与干燥的混合体,其中夹杂的水汽几近于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燃烧的灰烬。偶尔能瞥见几株顽强残存的枯草,也早已在永恒的烈阳暴晒下褪尽了最后一丝生命色彩,枯萎成一种触之即碎的灰白色,仿佛下一瞬就会彻底化作飞灰,湮灭在永无止境的风中。
这里的昼夜温差被极端放大。白昼时分,天空中的烈日如同愤怒神只独眼,毫无怜悯地倾泻着毁灭性的光热,炙烤得人裸露的皮肤阵阵刺疼,汗水刚刚从毛孔中沁出,还未来得及汇聚滴落,便已被贪婪的空气瞬间蒸发殆尽,只在皮肤上留下一层细密的白色盐霜。而一旦夜幕降临,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隐没在地平线下,无尽的寒意便会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一切。寒风裹挟着尖锐的沙粒,呼啸着穿透衣物,直刺骨髓,冷得让人感觉连骨头都要被冻裂。
伊芙琳用厚厚的斗篷紧紧裹住自己,但依旧无法完全抵御这极端的侵蚀。她的呼吸变得短促,原本莹润的口唇已然干裂起皮。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卡莱因。少年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棱角分明,面色依旧维持着惯有的镇定,只是那双深邃的血色眼眸最深处,似乎点燃了两簇冰冷而坚韧的火焰,无声地燃烧着。他背负的那柄长剑在清冷月华下流转着幽蓝色的寒芒,散发出的无形锋锐之气,仿佛连夜风都被其震慑,刻意绕行,不敢轻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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