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王庭——那是一座横亘在黑暗森林最深处的古老堡垒,是黑夜心脏中一枚冰冷而顽固的黑石。永恒的夜色是它最厚重的帷幕,浓稠得化不开的乌云亿万年来顽固地遮蔽着天穹,将星辰与月光彻底放逐。仿佛整片大地都被一种无形的、带着铁锈味的血雾所笼罩,窒息而威严。高耸入云的黑色石墙,由浸透了黑暗魔力的巨石垒成,历经万载风雨而嵬然不动,其上是无数蝙蝠与血鸦的盘踞之地,它们如同活着的城垛,猩红的眼瞳在绝对的阴影中明明灭灭,闪烁不定,宛如被恶意从天上扯落、囚禁于此的猩红群星。王庭那巍峨的正门,由两尊十米高、面目狰狞的巨大石像鬼沉默拱卫,它们斑驳的体表铭刻着早已失传的远古血族家徽与恶毒诅咒纹路——即便承受了千年的风雨蚀刻、魔法冲刷,那份深入石髓的肃杀与威严,也未曾被磨灭半分。
今夜,永夜王庭的内部,比往常更为死寂,那是一种绷紧的、引而不发的沉默,仿佛暴风雨降临前那片刻的、令人心脏蜷缩的凝滞。
厚重的黑曜石大门在一声冗长而低沉的呻吟中缓缓合拢,最终严丝合缝,发出的最后轰鸣如同巨兽的叹息,在王庭错综复杂的回廊与空阔的大厅中久久回荡,最终被无边的寂静所吞噬。随之弥漫开来的,是漫长到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浓郁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王座大厅内,唯有墙壁上镶嵌的无数血晶烛台在燃烧,其上跃动的幽红色火焰是唯一的光源,妖异的光芒将所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仿若群魔乱舞。火焰之中,时不时浮现出模糊不清、痛苦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那是被永恒禁锢于此的灵魂燃料。
大厅正中央,一张由古代巨龙最粗壮的脊骨打磨而成的长桌横亘其间,龙骨的苍白与坚韧,无声诉说着血族古老的荣光与力量。桌面上,铺展着一张巨大的、边缘泛黄甚至带有暗沉血渍的羊皮地图,上面精细地勾勒着黑暗森林的每一处险隘、幽谷与永夜王庭的势力疆界。
卡珊德拉静静地端坐于王座之上,那是用整块暗影钻石雕琢而成的宝座,寒冷彻骨。
她头戴的黑金王冠造型繁复而古老,镶嵌着血族始祖的凝固血晶,散发出无形的威压。长长的黑发如夜幕瀑布般垂落,与她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肌肤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在那血晶火光摇曳不定的映照下,她的面容显得既诡异超凡,又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感。她身上那袭华丽至极的黑纱长裙,随着空气中无形的能量波动而微微浮动,纱裙之上,每一道暗纹都是一段失传的血族古老符文,在幽光下若隐若现,悄然流淌着力量。她的目光冷冽如冰封的湖面,深处却诡异地藏匿着一丝近乎平静的涟漪,仿佛她的意志时刻徘徊在疯狂的病态与宽宥的温柔那危险的边缘。
她的身旁,卡修斯如一杆标枪般站立着。
那是一个正处于微妙年纪的少年,身高已近成人,骨架纤细却正在抽条,试图努力撑起那身象征着他尊贵身份的暗色礼服。他的脸庞线条与堂兄卡莱因极为相似,俊美得近乎锐利,唯有那头继承自母亲的、鸦羽般的漆黑发色,宣告着他独特的血脉。此刻,他那双同样继承了母亲的猩红眼眸中,清晰地闪烁着与他强行维持的镇定所不符的焦躁与不安,被礼服袖口半掩的手指,在冰冷的龙骨折桌上无意识地、急促地轻轻敲击。那看似高傲倔强的姿态下,却分明掩藏不住一份深植于血脉、因年少和对比而产生的自卑与脆弱,仿佛一头离巢的幼龙,努力模仿着成年龙类的咆哮,却无法掩盖喉音的稚嫩。
十二位血族长老则依次端坐于长桌两侧。他们是血族真正的中坚与基石,是活着的编年史,每一位的存在本身,都代表着数百年的岁月积累、无数次血战的经验与无数鲜血的极致滋养。他们的眼神或如万年寒冰般冷酷,或如幽深古井般狡诈,或带着看透永恒生命的悲凉寂寥,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足以令凡夫俗子心智崩毁、血液凝固的恐怖压迫感。他们的沉默,本身就如同一种审判。
长老席上最年长、资历最深的赛伦提乌斯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宛如千年老树的枯枝在寒风中断裂:“里界的侦察员……侦测到的魔力波动与阴影信标,源头确认为圣诺曼边境。他们的禁卫军,正在黑暗森林西境,黑水河畔集结。人数约一万,配备圣银弩炮与光辉牧师团,由‘铁壁’副将阿尔伯特与五名‘狮心’百夫长率领。”
这低沉到几乎磨损听力的话语落下,整个大厅中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窃窃私语。
“区区一万人……人类的国王是疯了吗?”
“竟敢深入黑暗森林?他们失去了光明的庇佑,便与瞎子无异!”
“愚蠢而短视的种族,连黎明都不曾真正属于他们,竟敢觊觎永恒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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