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咖啡厅,走廊里迎面是一阵冷气。李锦没跟他开玩笑,她只是侧着脸看他的侧影,目光在他握紧又放松的手指上停了一秒。她知道他在把该割舍的,逐一割舍;把该留下的,逐一留下。
回到小楼的时候,日头已过了半空。院子里的水渍在砖缝间反光,今天该上学的人都去了,该上班的也不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像把白天的喧腾挡在墙外。
唐啸检查了一遍小楼的细节,把水电报修流程、课表都整理好,甚至连常用的日用品位置都重新摆放整齐。他的动作极其仔细,像要把一切安顿到无懈可击。
李锦看着他的背影,没嘲笑、没打断,甚至连平常那点爱拌嘴的兴致都收起来了。她只是靠在门框上,目光不由自主地柔了些,看他把米淘好,锅里水小小一圈泡开。她忽然出声:“你又要做饭?”
“最后一顿。”他说。
“……切。”她把话咽回去,转身去洗菜。刀落在案板上,节奏利落;蒜末的香气第一时间冲起来,锅里“滋”的一声,青菜会意似地翻了个身。她不看他,但她知道他在看她,然后把那点目光当作没发生过一样收回去。
傍晚时分,小楼的门开了。
阿飞先进来,身上还残留着教室里的粉笔灰味道和农业区的湿土气息,仿佛把一天的两种经历都带回来了。
他把鞋摆整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唐啸;小芸紧跟其后,书包“扑通”丢到沙发上,立刻飞扑进厨房:“今天吃什么!我饿了!”
“南瓜粥,炖豆腐,炒空心菜。”李锦回答,语气不咸不淡。
小芸“哇”了一声,回头冲唐啸晃手:“老唐,等会儿吃完饭我还要给你做治疗!”
“先吃饭。”唐啸说。
饭桌上,灯光被晚霞染了一点金,米粒的热气小小一股往上冒。阿飞把筷子摆好,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粥,小芸的碗里多舀了一勺。她吃得快,唇边沾了一点汤,眼睛亮得像两颗水滴。
等到碗筷敲敲响声小下去,唐啸才开口:“今晚,我和李锦要走。”
筷子在半空停了一瞬。
阿飞抬眼,模样像早就猜到,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收紧了下颚。小芸“啊”了一声,碗差点从手里滑下去:“现在?!不行!”
她立刻要起身,唐啸伸手按了按她的肩,动作不重,却让她坐回去。他把声音压得很稳:“今晚。”
“为什么不明天再走……”小芸眼圈一下就红了,话还没说完,泪已经挤出来。
“因为现在走,对你们更好。”唐啸道,“吃完饭,我们在家里说完话,你们上楼。我和李锦自己出门。”
“我送你!”小芸拽住他,力气小,却死命不松。
“不用送。”他看着她,“听话。”
安静持续了半分钟,只有粥里偶尔冒的泡声。李锦没有插嘴,她知道此刻任何一句话都像砂纸。她只是把桌上的纸抽推过去。
小芸抽了一张,抹眼泪,鼻子红红的。她抬头看唐啸,像是要把话咬碎了吞下:“好。我、我不送……但你要答应我,回来。”
“我会尽量。”唐啸说。
“不是尽量。”她带着哭腔,倔,“是一定!”
唐啸沉默两秒,点了点头:“一定。”
她这才勉强止住哭,抽抽噎噎地又喝了一口粥,像是要把这顿简简单单的晚饭记一辈子。
阿飞一直没说话。他端起碗,喝干最后一点粥,把碗放下,抬头:“老唐,规则我都记住了。公共服务要预约,报修要走流程,陌生人主动示好要留心;学校里我会照顾小芸,在农业区我会注意安全,遇到事先汇报。你放心。”
唐啸看着他,眼神里那一点赞许没有藏:“还有,别一味逞强,遇事先把人撤出来,再想怎么解决。”
“我记住了。”阿飞点头。
唐啸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黑色圆片,放在餐桌上,分别推到他们面前:“紧急时再用,捏碎就会发信。不到不得已,不要动。”
小芸把那圆片捧在掌心,像捧着什么珍贵的糖果,眼眶又红了一回:“这是……我们和你的线,对吗?”
“嗯。”他应得很轻。
“那我不轻易动。”她猛点头,“我、我把它放在枕头底下,谁都不许碰。”
“放在书桌第二格,和学生证一起。”阿飞纠正她,语气认真,“这样不会压坏,也不会忘拿。”
小芸怔了一下,乖乖点头:“好。”
饭后,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李锦自觉把碗端去厨房,水一开,碗沿在她指下转了一圈又一圈。她背对着客厅,听见那边安静下来的呼吸,听见一个男人用最简短的句子往两个孩子心里放秤砣。
“学校里不要和人赌气。争执先找老师,不要硬扛。”
“学会说‘麻烦你了’和‘谢谢’。”
“不要在走廊跑。楼梯口的风大,注意关窗。”
“晚上十点前睡。”
“如果有人问我,你们就说——他出门了,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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