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得突兀,像有人拧紧了天空的水龙头,可城市仍湿漉漉地喘着白气。林焰贴着医院后巷的墙根走,靴底碾过积水里的碎玻璃,发出细微却锋利的脆响。上一世,这里在第7天被划为“高危污染区”,赵黎便是在转运伤员时,被一枚流弹击中颈动脉,倒在救护车后门,医药箱里的肾上腺素一支也没来得及用。此刻距离那一刻还有88天零6小时,林焰却提前踏进了这条幽暗走廊,只为在死神到来前,把赵黎从名单里划掉。
医院主楼灯火通明,正门排着焦躁的队伍,广播机械地重复“请出示健康码”。林焰绕到西侧的太平梯,铁栅栏被剪出一个刚好容身的豁口,断茬处闪着新磨的银光,像有人先他一步清除了障碍。他翻进去,掌心沾了铁锈与雨水的冷腻,灰烬纹路在腕下隐隐跳动,数字比一小时前又少了37分钟——偏差像被无形之手拧紧的螺栓,随时可能崩断。
负一层的药械库大门紧闭,密码锁闪着红灯。林焰从背包夹层摸出阿夏昨晚给他的开锁片——薄如蝉翼的合金片,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三秒后,红灯变绿,门轴发出叹息般的吱呀。冷气扑面而来,混着福尔马林、酒精与潮湿纸箱的味道。货架一排排延伸进黑暗,手电光扫过,药品名像白色墓碑:头孢曲松、去甲肾上腺素、凝血酶原复合物……林焰没拿它们,他径直走向最里层,那里有一只墨绿色医药箱,箱角贴着“赵黎”手写的胶带。上一世,这只箱子陪着她倒在地上,箱盖弹开,玻璃瓶碎成星屑,药剂渗入砖缝,救不回任何人。
箱锁是旧式扣环,林焰用铁丝一挑便开。箱内整齐码着肾上腺素、止血钳、真空采血管,最上层静静躺着一支淡蓝色预充针,标签打印着“实验性拮抗剂β-00”。针头被塑封,药液在光下泛着幽微磷光,像浓缩的极光。林焰指尖刚触及针管,背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橡胶鞋底与地面摩擦,带着医用滑石粉的涩味。他猛地转身,手电光束里出现一个穿手术袍的女人,口罩拉到下巴,露出苍白而熟悉的脸——赵黎。她的眼睛布满血丝,却闪着近乎疯狂的清醒。
“你不该动那只箱子。”赵黎声音沙哑,像连轴转了三个夜班,“β-00是给零号实验体准备的,普通人注射会在12秒内全身血管解痉。”她抬手,掌心握着一把小巧的银灰色手枪,枪口却在颤抖。林焰注意到她另一只手背布满针孔,青紫连成一片,像是自己给自己抽血留下的痕迹。
“我来带走你。”林焰压低声音,把医药箱扣上,锁舌发出轻响,“黑雨会提前,医院撑不到第7天。”
赵黎的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带走我?你知道我昨天在急诊看到什么吗?一个男孩,被雨点灼伤皮肤,像被硫酸亲吻。他的血样就在我口袋里。”她掏出一只密封袋,里面几滴暗红液体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袋身标签潦草写着“孢子阳性+极早反应”。
林焰心脏骤然一紧——那是黑雨提前的铁证。赵黎把血样塞进他掌心,指尖冰凉:“把它交给能听懂的人,别再管我。”话音未落,头顶天花板传来连续爆裂声,像无数气球被同时踩碎。自动喷淋系统启动,却不是水,而是淡蓝色雾状液体,带着刺鼻的金属甜腥。赵黎脸色瞬间惨白:“他们启动了气溶胶消毒,β-00会跟孢子结合……”她的话被一阵剧烈咳嗽截断,口罩内侧迅速洇出粉红。
林焰拽着她往紧急通道跑,靴子踏过不断喷洒的蓝雾,每一步都像踩在碎冰上。通道门被电子锁锁住,红灯闪烁。赵黎甩开他的手,从口袋摸出门禁卡,刷卡时手指抖得几乎对不准感应区。门开瞬间,一股更浓的雾气从楼梯井倒灌进来,带着零下的寒意。赵黎把医药箱塞进林焰怀里,自己却被雾气呛得弯腰,血从指缝滴落,在地面绽开一朵朵细小的浪花。
“走!”她推他一把,自己却转身冲回雾中,白袍下摆被风鼓起,像一面即将破碎的帆。林焰想追,脚踝却被什么缠住——低头,一条输液软管从雾底伸出,塑料针头闪着寒光,透明液体正顺着管壁爬升,像一条透明的蛇。他挥刀斩断软管,再抬头时,赵黎的身影已消失在蓝雾里,只剩医药箱背带勒在掌心,沉重得像一具未寒的尸体。
楼梯井上方传来广播声,却不是医院播报——是灯塔联盟的女声,冷静而机械:“异常气象已确认,孢子浓度峰值提前,所有β级人员立即撤离至主塔。”
广播循环三遍后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心跳声,咚、咚、咚,与林焰腕间倒计时的闪烁频率完全同步。灰烬纹路此刻像被冰针刺穿,数字从88天05小时12分骤然跳到88天03小时00分,整整两小时蒸发,仿佛有人在背后按下快进键。
林焰冲出楼梯井,医院大厅已乱成废墟。自动门失灵,玻璃碎了一地,雨点夹着冰雹砸进来,落地后竟冒出淡蓝色蒸汽,像微型蘑菇云。人群尖叫奔逃,却没人注意到地面蒸汽正迅速凝结成细小结晶,踩上去发出脆裂声,像踏碎薄冰。林焰用衣袖捂住口鼻,逆着人流奔向出口,却在旋转门处猛地刹住——门外站着穿白色实验袍的“Dr. Han”,眼尾无痣,嘴角挂着机械微笑,掌心托着一只打开的医药箱——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枚仍在跳动的蓝色心脏,血管如光纤,每一次搏动都泵出荧光血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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