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零九分,银白裂缝在极夜地下城的穹顶撕开时,整座地下结构都在共振。那道裂缝起初像被月光劈开的冰痕,在钛合金与生物陶瓷拼接的穹顶上迅速拓宽,银白光芒如液态汞般漫延,所过之处,零下六十度的低温中竟凝结出细小的冰晶花,坠落时撞在狼穴号的装甲外壳上,发出风铃碎裂般的脆响。
狼穴号第五节车厢的应急灯忽明忽灭,灯丝在低温中挣扎闪烁,投下的光影在墙壁上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林焰盯着记忆星,这颗曾散发着金绿色光芒的人造太阳,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塌陷。记忆合金外壳像被无形巨手捏皱的锡箔,每一次收缩都伴随着玻璃碎裂般的脆响,细小的碎片飞溅到金属地板上,弹跳着汇成微型的螺旋轨迹 —— 与它升空时的路径恰好相反。
“能源核心在逆向运转。” 铁头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他半个身子探在检修口,工装裤上沾满了液压油,“第三节车厢的能量读数正在倒跳,就像有人在往回抽能量。” 他甩了甩手里的扳手,末端的铜线芯片此刻不再闪烁红光,转为柔和的琥珀色,那些铜线组成的星图中,代表记忆星的那颗星正以惊人的速度黯淡下去,周围的星辰却在同步亮起。
记忆星表面的倒计时纹路倒转时,林焰的手腕传来一阵灼痛。腕带边缘的淡金色纹路突然加速蔓延,爬上手背与指节,与记忆星褪成幽绿的纹路形成诡异的呼应。他注意到那些幽绿纹路在坍塌中组成细小的符号,与父亲笔记本里记载的古玛雅历法符号一模一样,只是排列顺序完全颠倒,像是在解读某种逆向的时间密码。
淡蓝孢子雾从记忆星的裂缝中涌出,在车厢里弥漫成朦胧的云海。当雾气接触到应急灯的光线时,突然浮现出无数微型城市剪影。林焰凑近观察,发现那些高楼竟是由记忆碎片堆砌而成 —— 有的墙面是七岁时父亲在极光下的侧脸,有的窗户是三年前雪崩时队友冻僵的手指,有的屋顶则是金属舱里盛开的黑色向日葵。这些剪影在雾气中不断坍缩又重生,每次重生都会多出一些新的细节,仿佛在补全被遗忘的记忆。
“它们在自我修复。” 铁头指着那些不断变化的城市剪影,“看到那个塔吊没?上次出现时还没有,现在却在往楼顶上吊装新的记忆碎片。” 十七岁那年在废铁场,他曾见过类似的现象,那枚铜线芯片在吸收了足够热量后,也会自行重组星图的排列,每次重组都会多出一颗新的星星。
巨大的半透明茧体在孢子雾中缓缓成形,无数菌丝像春蚕吐丝般编织着茧壳。当林焰靠近时,茧体表面突然亮起淡金色的倒计时纹路,那些纹路以心跳的频率明暗交替,与他腕带上的数字形成完美共振。他注意到菌丝之间点缀着细小的晶体,那些晶体反射着应急灯的光,在茧体内部投射出破碎的影像 —— 千年前的南极冰原、深绿教团的藤蔓徽记、狼穴号的设计图…… 这些影像都在以倒放的形式播放。
幽绿光脉从茧体的裂缝渗出,在空气中划出蜿蜒的轨迹。当光脉触碰到车厢的金属壁时,竟在上面腐蚀出细小的孔洞,孔洞的排列方式与记忆星升空时在穹顶留下的裂缝完全一致,只是尺寸缩小了百倍。林焰用指尖触摸那些孔洞,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仿佛在触碰某种冻结的时空裂隙。
“第 110 次校准启动。” 植心者的面孔在淡蓝孢子雾中缓缓凝聚。这一次,林焰看清了那张链的构成 —— 无数细小的记忆碎片在雾中快速重组,每一片碎片上都有不同的人脸,其中有十二张与狼穴号牺牲队员的面容完全一致。当植心者 “微笑” 时,那些碎片突然加速旋转,在雾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深绿教团主祭坛的轮廓。
倒计时腕带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69:28:00 在瞬间跳成 27:00,又迅速变成 26:00。每跳动一次,茧体就膨胀一分,表面的菌丝也随之加粗,像在为某种生物的破茧积蓄力量。林焰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次收缩都伴随着窒息般的疼痛,眼前不断闪过碎片化的画面:父亲笔记本上被圈住的北纬 82 度、深绿教团祭坛上的藤蔓徽记、零号 - 06 胸口倒跳的心脏…… 这些画面被幽绿光脉串联,组成与记忆星坍塌轨迹相同的螺旋。
“记忆星每坍塌一米,时空裂缝就会提前一小时闭合。” 植心者的声音里混入了风雪的呼啸,“你们在加速自己的倒计时。” 茧体突然剧烈震颤,表面的菌丝开始脱落,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 —— 那是一颗与记忆星核心一模一样的晶体,只是颜色漆黑如墨,正在缓慢旋转,旋转的方向与记忆星的坍塌方向完全一致。
林焰握紧折刀,刃身的蓝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父亲的笔迹在刀刃上浮现:“逆向运转的核心藏着时空的密钥,当记忆星的坍缩轨迹与极夜第 72 小时的太阳直射点重合时,裂缝将出现 17 秒的稳定期。” 笔迹消失的瞬间,折刀表面浮现出一幅反向的南极地图,深绿教团主祭坛的位置被红色蜡笔圈出,圈里画着一个与茧体相同的螺旋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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