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的嘶鸣在耳膜上割出细痕,狼穴号断轨处的金属茬口还在渗着银蓝色的磁极液,像某种生物的血液在真空中凝结成冰。车头灯熄灭后的第七秒,林焰胸腔里的继任心脏突然发出蜂鸣,一道苍白的光脉顺着血管爬上他的脖颈,在喉结处绽开成一张镂空的光网 —— 那是记忆税的税单,00:90:00 的数字在网眼里明明灭灭,边缘缠绕着细密的倒计时刻度,每跳动一下,林焰的太阳穴就传来针尖刺击般的疼痛。
“每跳一次,抽走 0.1%。” 韩沧的量子残影被税单的光线切割成无数碎片,那些碎片在车顶重新拼合时,银发里嵌满了闪烁的数据流,“他们把记忆换算成克,像征收煤炭那样按重量计价。” 他的残影突然扭曲,右手臂凭空消失,化作一缕青烟,“灯塔的税则里,‘秩序记忆’每克抵三分钟;深绿说‘共生记忆’加倍;零号最狠,他们按‘遗忘的深度’算,忘得越彻底,抵税越多。”
林焰抬手触摸喉结处的光网,指尖刚碰到那些光纹,脑海里就突然闪过一片刺眼的白光 ——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迟的场景,她蹲在孢子森林的晨光里,白大褂下摆沾着淡绿色的孢子粉。但这画面只持续了半秒,就像被橡皮擦抹过的铅笔痕,变得模糊不清。继任心脏的共鸣声陡然低沉,像是在哀悼一段记忆的消逝。
车厢左侧的金属壁突然渗出黑色的数据流,那些数据在半空盘旋成漩涡,渐渐凝成一只戴着铜色税官臂章的机械手。机械手的指节处锈迹斑斑,掌心悬浮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透明硬币,硬币中央,苏迟的侧影正隔着一层薄雾般的光晕微微晃动,她的嘴角似乎带着笑意,却又看不真切。
“记忆税征收标准:基础记忆每分钟一克,特殊记忆按珍贵度浮动。” 机械手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用冰凌敲击金属板,“此枚记忆硬币为容器,填满即视为完成单次缴纳。” 话音未落,90 名幽灵候补的胸腔同时亮起红光,那些红光透过他们的工装服,在车厢地板上投下 90 个跳动的光斑,每个光斑中央都浮着 00:85:00 的倒计时。
编号 001 的伤员拄着一截断裂的轨枕走上前,他塌陷的左胸随着呼吸发出漏气般的嘶声。老人颤抖着抬起右手,指尖在太阳穴上轻轻一按,一缕灰黑色的记忆便顺着他的指尖流出,在空中凝成一小段画面:90 天前的太阳直射点,林焰的选票在投票空轨上发出冷光,正是那张选票让他从辐射区捡回半条命。老人将这段记忆掐下一角,投入透明硬币。
硬币突然下沉了半分,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刻度线,显示 “已缴 1 分钟”。轨道前方的黑暗里,一道细若发丝的白线突然亮起,那是重新焊接的轨头,泛着刚冷却的金属光泽。狼穴号的车轮碾过这截新轨,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向前滑出半步。
“老东西,你本该留着这段记忆换自己的命。” 韩沧的残影在车顶冷笑,却没人注意到他的左手正悄悄攥成拳头,“他们的算法里,‘被拯救的记忆’最不值钱。”
“我这条命本就是借来的。” 老人的声音带着痰音,他摸了摸自己胸腔里的黑色心脏,“留着这段念想,不如换列车多走半步。”
编号 007 的少女突然摘下脸上的零号面具,面具背面的 “苏迟” 二字在红光里泛着荧光。她把面具贴在眉心,闭上眼睛时,睫毛上凝结的霜花簌簌掉落。一缕淡绿色的记忆从她额头涌出,那是曙光初鸣时的孢子森林,苏迟最后回头时的微笑被晨光镀上金边,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吞没。少女将这段完整的记忆连同面具一起按进硬币,透明的币身突然泛起涟漪。
硬币里苏迟的侧影清晰了一分,连鬓角的发丝都能看见。轨道前方的白线延长了十米,新轨的接缝处还沾着新鲜的孢子粉。少女后退时踉跄了一下,捂住脸的手指间渗出淡绿色的汁液 —— 那是记忆被抽走后留下的痕迹。
林焰感到继任心脏开始发烫,像是有团火在胸腔里燃烧。他的指尖正在变得透明,那些与苏迟有关的记忆正被强行剥离:第一次争吵时她摔碎的试管,第一次遗忘后她重新介绍自己的耐心,第一次并肩看孢子花开时她袖口的温度…… 每抽走一段,他的眼前就黑一分,直到连韩沧残影的轮廓都开始模糊。
“00:60:00.” 机械手突然抬起,硬币表面的刻度线开始疯狂跳动,“逾期记忆启动复利计算,当前税率翻倍。”
黑色的数据流突然从车厢四角涌出,在半空凝成三个悬浮的全息窗口。左侧窗口里,零号实验体的碎片脸正在狞笑:“用你尚未发生的第六次遗忘来换,我们可以让整列车免税 —— 那会是最彻底的遗忘,连‘遗忘’这件事本身都记不住。” 中间窗口浮现出深绿母巢的孢子图腾,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菌丝般的纹路里穿梭:“90 株孢子心脏,每株都能开出记忆之花,足够抵税。但它们会慢慢吃掉你们的自主意识。” 右侧窗口里,灯塔旧都的星链炮正在充能,冷白的光束照亮了一个冰冷的宣言:“交出继任心脏,我们给你们永久通行权。它本就是用旧秩序的核心锻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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