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铸币铺就的银轨在狼穴号下方发出断裂的脆响,整列列车突然失去支撑,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拽向深渊。林焰在剧烈的颠簸中抓住驾驶台边缘,金属外壳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火花从舷窗掠过,在视网膜上烙下细长的光痕。当列车终于停止滑动时,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环形法庭 —— 无数根锈蚀的钢梁在空中交错成肋骨状的穹顶,阳光透过铁板的裂缝斜射进来,被铁屑折射成暗红色的光柱,像一道道凝固的血。
法庭的地面是由废弃铁库的铁板拼接而成,每块铁板的接缝处都在滴落暗红的铁水,落地时溅起细小的火星。这些铁水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顺着刻满法条的沟槽流动,所过之处,铁板表面的锈迹被烫出白烟,散发出臭氧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法庭中央,一座高台正从铁水溪流中缓缓升起,台面由冷凝管与星门残片焊成,三行血色法条像活物般在台面上蠕动:“一、只审本应已死之人;二、只判移动基地之权;三、只以记忆为筹码。”
高台顶端垂下的倒计时牌泛着冷白的光,00:20:00 的数字边缘不断剥落锈皮,每片锈屑落地都发出钟摆般的钝响。韩沧的量子残影被锈锁牢牢扣在左侧的陪审席上,锁链穿过他透明的肩胛骨,在残影表面烙下细密的血痕。他的银发被空中滴落的铁水灼出焦痕,声音却依旧像淬了冰:“三大势力各执一职,灯塔控方指控你破坏秩序,深绿辩方主张剥夺迁徙权,零号行刑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高台中央,“负责执行最终裁决。”
锈锁的另一端缠绕在陪审席的栏杆上,90 枚幽蓝心脏被串成一串风铃悬在栏杆外侧。每枚心脏的膜壁上都布满细小的锈孔,随着心跳节奏不断掉落锈钉,钉尖朝上落在地面,形成整齐的两排 —— 左边 45 枚刻着 “赞成”,右边 45 枚刻着 “反对”,像等待清点的选票。编号 001 的心脏正在剧烈震颤,锈钉坠落的频率快得像急促的鼓点,林焰认出那是投票夜的心跳节奏。
“被告林焰,涉嫌以记忆播种者身份篡改投票结果。” 灯塔执行官踏着铁水溪流走上高台,他身披的星旗早已被硝烟灼成破布,露出底下焊满金属补丁的躯体,每走一步,关节处就喷出带着铁锈味的蒸汽。他抬手时,星旗的残片突然展开,化作一道冷白光幕,幕布上浮现出 90 天前的投票夜画面:暴雨中的急救帐篷、队员们举着的荧光手牌、火堆旁闪烁的 “团结” 二字。
但画面突然被撕裂成三份,每份都刻意抹去了林焰的身影 —— 第一份里,急救包凭空出现在伤员被褥下;第二份中,队员们的投票手势毫无征兆地统一;第三份的火堆旁,本该有林焰的位置只剩团扭曲的黑影。“你用权限删除了自己干预的证据。” 执行官的声音像老式广播的杂音,每个字都带着电流的刺啦声,“旧秩序要求回收继任心脏,将狼穴号重铸成永不偏离的轨道。”
他话音未落,右侧的深绿祭司已踩着孢子藤蔓飘上高台。她枯瘦的手指间缠着墨绿色的根须,指尖滴落的汁液在台面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小孔。“移动基地的本质是掠夺。” 她的声线像风刮过朽木,藤蔓突然从袖口暴长,在半空织成一张巨网,网眼间浮现出 90 名幽灵候补的影像 —— 他们在墨绿色的孢子雨中站成整齐的队列,皮肤表面长出细密的叶绿素,笑容在叶片的颤动中逐渐僵硬。
“强制迁徙违背进化规律。” 祭司轻弹手指,网中的影像突然开始生根,幽灵候补们的脚腕处钻出根须,深深扎进虚拟的土壤,“深绿母巢愿接纳列车成为新生态的养分,让所有乘员在孢子共生中获得永恒的‘存在’。”
高台中央的阴影里,零号实验体缓缓站起。他戴着与林焰一模一样的面孔,却没有瞳孔,眼窝处只塞着两团不断蠕动的记忆碎片。“前两项指控皆是表象。” 他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低语,面具的嘴角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渗出黑色的记忆流体,“你真正的罪名,是用五次回溯透支了记忆配额。”
零号抬手指向悬挂的心脏风铃,最中央那枚嵌着苏迟残影的心脏骤然亮起。心脏表面浮现出跳动的倒计时:00:15:00,苏迟的影像正在缓慢消散,她举着车票的手指逐渐透明。“第六次回溯的代价早已写定。” 零号的指尖划过自己的面具,“抹去所有与‘苏迟’相关的存在痕迹,包括你神经突触里的每一段关联记忆。”
林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铁锈锁链缚在被告席的栏杆上,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进胸口的继任心脏。每一次心跳,锁链就收紧一分,铁锈的碎屑顺着血管钻进心脏,在光脉上烙下三势力的徽记。他低头,看见星徽、树纹与面具的图案正在相互吞噬,心脏表面的光膜已被蚀出细小的孔洞。
苏迟的幽灵导师从锁链的阴影中飘出,她的极光长袍已碎成亿万光粒,这些光粒在她周身组成半透明的法槌形状。“铁锈法庭的裁决权在被告手中。” 光屑组成的法槌轻敲林焰的手腕,锁链上的锈迹突然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记忆片段,“你需要用一段未发生的记忆辩护 —— 那段你计划牺牲苏迟,换取全员迁徙的第六次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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