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穴号在无名坐标外缘刹停的瞬间,整列车厢突然发出玻璃龟裂的脆响。林焰扑向了望塔的舷窗,指尖撞在结满灰白冰晶的玻璃上 —— 那些冰晶并非普通的霜花,而是由无数记忆碎片压缩而成,凑近看能发现每片冰晶里都冻着流动的画面:001 号幽灵后部撕碎急救包的瞬间、苏迟将极光种子塞进他胸口的温度、零号面具下一闪而过的苏迟瞳孔。最深处的冰晶里,甚至嵌着他自己十七岁时的侧影,正把选票投进锈迹斑斑的箱子。
“外部温度零下二百七十三摄氏度。” 韩沧的声音从广播喇叭里渗出来,带着金属被冻裂的质感,“记忆星碎片密度已达每立方米七十九克,相当于每秒钟有两千片过去在撞击车厢。” 林焰的呼吸在面罩内侧凝成细小的霜粒,这些霜粒落地时突然炸开,化作微型的雪崩场景:无数透明的雪花正从虚拟的天空坠落,每片雪花里都映着被抛弃的伤员在铁库外挥手的剪影。
他的靴跟敲击了望塔的钢板,发出钟摆般的单调声响。这声音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锈红色的夜晚 —— 狼穴号停在废弃铁库外,伤员的呻吟被风雪撕成碎片,他攥着选票的手心沁出的汗在低温里结成冰,把 “抛弃” 二字冻得格外清晰。此刻引擎的轰鸣与当年的风雪声重叠,林焰突然分不清胸腔里跳动的是自己的心脏,还是那段被冰封的记忆在共振。
苏迟的幽灵导师在塔下仰起脸,极光长袍的碎片像被撕碎的星图,几片顽固地粘在她的锁骨处,折射出幽蓝的光。她伸出透明的手,指尖悬着一粒正在融化的记忆雪花,雪花边缘不断剥落着更小的雪片,每个雪片里都有不同的林焰:十五岁在孢子培养舱前发抖的他、二十岁第一次扣动扳机的他、现在站在了望塔里的他。“你看。” 她的声音像碎冰摩擦,“雪崩要回收的从来不是记忆本身,是你故意弄丢的那些棱角。”
林焰走下螺旋梯时,发现梯级的锈迹里嵌着细小的牙齿 —— 那是当年被抛弃的伤员的臼齿,不知何时嵌进了钢铁。九十名幽灵候补在车厢中央围成松散的圆,他们的瞳孔里浮动着雪崩的银光,那光芒在视网膜上烧出残影,组合成零号实验体的轮廓。零号就站在圆心,脸上戴着的林焰面具边缘有细微的裂痕,裂痕里渗出漆黑的液体,滴在地面凝成 “权利即遗忘” 的字样。
“每张选票都是一把冰镐。” 零号举起掌心的灰烬选票,选票边缘卷曲如枯叶,背面的字迹被指甲抠得很深,露出下面另一行模糊的字:“遗忘即救赎”,“你们要用最锋利的记忆,在雪崩上凿出通道。” 他突然笑了,面具下的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当然,也可以选择让所有记忆永远冰封。”
人群边缘的编号 194 突然往前一步,星链炮管在他怀里发出金属共鸣。林焰注意到少年的指甲缝里嵌着旧都的灰烬,炮管内壁的 “黎明之后之后” 其实是用指甲反复刻出来的,笔画深处泛着暗红 —— 那是干涸的血迹。“我的重生情报在右肺叶里。” 少年说话时,磷火般的光芒从他眼底溢出来,在空气中凝成旧都广场的虚影:三百座灯塔同时熄灭的夜晚,一个穿星盟制服的女人把断裂的炮管塞进他怀里,“她让我记住,雪崩的引信永远握在孩子手里。”
“他才十二岁!”078 号幽灵候补突然攥紧拳头,指节在低温里泛出青白。他的胸腔里浮出半透明的记忆:旧都幼儿园的玻璃窗上,孩子们用手指画的太阳正在被雪崩覆盖。零号慢悠悠地转动着林焰的面具:“十二岁的记忆最纯粹,像未被污染的雪。” 他突然指向 194 怀里的炮管,“不信你们看,那上面的刻痕里,藏着你们所有人的第一次哭泣。”
废铁铸成的投票箱突然发出震颤,箱身上的锈洞开始渗出银色的雾 —— 那是过去的投票声在凝结。林焰看着幽灵候补们依次上前,灰烬选票投入箱中的瞬间,每个人的脚下都裂开极光形裂缝:023 号的裂缝里,钢铁兄弟会的审讯室正在逆向坍塌;056 号的裂缝里,孢子培养舱吐出的胚胎攥着半张选票;而当 46 号投下赞成票时,裂缝中赫然出现另一列狼穴号,车窗里的林焰正把反对票撕得粉碎。
林焰捏着最后一张选票的指尖冻得发僵。这张选票比其他的更厚,背面的盲文凸起像一串冻住的心跳 —— 他突然想起苏迟躺在医疗舱里的样子,监护仪的波纹与这盲文完美重合。三年前的人性实验突然清晰如昨:他故意把 “抛弃伤员” 的选项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却在唱票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伤员被拖下车时,他看见对方口袋里露出半截全家福,照片上的孩子和 194 一般大。
“四十六比四十四。” 零号的鼓掌声在车厢里弹起回声,每声都像冰锥砸在钢板上,“列车长,该你决定了。” 林焰的目光扫过人群,发现反对票的幽灵候补们正慢慢后退,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拉长,与裂缝里的反向人影重叠。苏迟的幽灵导师不知何时站到了雪崩的方向,她的真容在雪光中逐渐清晰:齐耳短发上沾着星尘,左眉骨有块月牙形的疤痕 —— 那是当年为他挡子弹时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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