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不知先生要做什么,各自疑惑的阖上了书页。
秦安道:“窦梓良。”
窦梓良闻言站起。
“你将方才讲授的一段,回忆背诵一遍看看。”
窦梓良瞪了瞪眼:“啊?可是我才只听了一遍。”
秦安安抚但坚持道:“凡二十四字,且试言之。”
“好,那好吧。”
窦梓良只好开始用力回忆方才的内容,好在他听讲一直还算认真。
“性、性静情什么,心动……神疲?”他皱眉思索,却无论如何想不起中间这句是什么。
“最后一句我记得,是‘坚持雅操,好爵自靡。’”
秦安点了点头:“不错了,你坐下吧。”
接着他又分别点了富季礼等两三个人,几乎都是如此,有的甚至连讲解最多的最后一句,也没能说全。
不过大家背的多了,互相借鉴,后来再背,总还是能比最初诵出来的更多了。
“景琛,你也来说说试试。”
王景琛并不知晓富季礼一早就第一个向秦安炫耀了其“天才神童”事迹一事,此时便只认为秦安是正常的考校。
他站起来:“先生,前面同窗们又多说了几遍,学生此时读诵,倒是要占几分便宜。”
“无妨,你来读吧。”
王景琛便正式背诵起来:“性静情逸,心动神疲。守真志满,逐物志移。坚持雅操,好爵自靡。”
他可以将“逐物意移”说成“逐物志移”。
因为此前那几名站起来背诵的小少爷,没有一个将这一句诵对的。他读诵出如此水平,倒是不算出挑。
秦安颔首,面色平静的为蒙班所有学童,指出来王景琛最后所诵的这一处错误,才让他坐下。
接下来,秦安继续教授下一段。
“都邑华夏,东西二京。背邙而洛,浮渭据泾。宫殿盘郁,楼观飞惊。图写禽兽,画彩仙灵。”
这半段是讲历史上国家的两大都城,东京即指洛阳,西京则指长安。
短短几句话,即讲了两个古代都城的重要地理风貌,又把都城宫殿建筑的瑰丽壮观说了出来。
秦安仍如此前的讲授一般,为蒙学班的学童,一一讲了两大都城最光辉的时代,它们在大周朝如今之地理所属。那些宫殿具体是何等的恢宏,都图画了什么样的禽兽和仙灵,讲了一遍。
整班学童们听得兴致盎然,无不对这两大古都心生向往。
秦安讲完这一段,目光再次在班内一扫:“景琛,你来试将这一段读诵一遍。”
王景琛也正在想象古代宫阁之美,曾经他去到过陕西、山西和河南的历史遗迹。
当时就为那些遗迹中古建筑的艺术之美、技艺之高超而惊叹,难以想象,当这些楼宇宫殿正当年之时,会是何等的瑰丽!
同时,也再次感叹千字文所用文字之简洁华美。
三十二字,道尽都城之气势,说尽其繁华。
猛地被秦安这么一点,王景琛当即站了起来。
他代入了十分钦佩向往的情感念道:“都邑华夏,东西二京。背邙而洛,浮渭拒泾。宫殿盘郁,楼观飞惊……”
眼看只差最后一句,他就要全部读诵完,王景琛回神:“那个,最后两句就记得什么禽兽,什么天仙神灵了。”
教室中,所有紧紧盯着王景琛的视线,无不骤然放松下来。
富季礼差点以为,连秦先生教授王景琛,也能一遍就会!
还好还好,秦先生还是不如自己的!
嘿嘿嘿!
窦梓良鲁名远几人则是,自己根本做不到先生带着讲念了一遍,就能一字不落的完整背下来。心底下意识的不愿意看到,一个浮客佃户之子,初入学堂,就可以做到!
秦安始终记得富季礼早上那番话,他对这个富家小少爷是了解的。
虽则顽劣,却鲜少无中生有,谎话连篇。
方才,他分明看到王景琛在最后一句之时,刻意骤然停顿下来,转而称自己不记得了。
他可以确认的是,这个浮客佃户出身的孩子,也许暂时悟性欠佳,却有一个绝佳的记性。
想到方才小小少年微垂头颅翻阅书页之时,自然流露的若有所思之色。
秦安认为,即使“悟性欠佳”这一评定,也要暂时打上一个问号。
“不错。”
他颔首认可:“最后两句是‘图写禽兽,画彩仙灵’。”
王景琛:“谢谢先生,学生记住了。”
“嗯。”
本以为秦安这便要让王景琛坐下,再点另一名学生起来背诵这一段书,窦梓良几人暗暗起了要比试的心思,心中默默重复诵读,势必要一字不差的一口气背下来!
谁知,秦安没有让王景琛坐下,反而继续发文问:“学完这一段书,你有何感受?”
王景琛也稍有些意外,他稍作思忖才答道。
“读书真好。”
“哈哈哈哈——”
他这一句话说完,教室里鲁名远几人爆发出了一片大笑。
“先生教的这一段话,哪一句跟读书有关了?讲的是古都的气势、古都的地理、古都的华美!你懂吗王景琛?”
“主要人家这是第一次读书,从前没见过,太激动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啪——”
秦安手中戒尺啪的敲击在桌案上,大家不得不止了笑意。
“若无今日之读书,你等又何能感悟古都之气势与华美?若无今日之读书,又何能感受先贤文辞之瑰美?”
“‘读书真好’之感慨,何当尔等之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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