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落,太学生无不色变。
国子监生皆为官贵子弟,哪怕诸生于科举一途无所斩获,也都可以凭借父辈的荫封,谋到一官半职。
而太学生却几乎只有经由科举出头之路。
太学生日日求学,于科考考场之上行那夺路木桥,谋的多半都是科考后步入仕途,却的确并非每个人都能得谋得硕果。
可,大家凭得是学问论高下,输了没什么好置喙!
国子监今日放此言论,却实在是太过目中无人。
“学不如人,便以势压人!与纨绔之徒有何不同!”
“国事终将坏于尔等之手!”
赵骏年也怒目而斥道:“今后是否能得朝堂相见,非我太学今日所论之事。若国子监生,无心论学,却只于此狂放此等无谓之言。那么,恕我太学众生,无意奉陪!”
面对太学这等明晃晃的逐客令。
吕瑁却将手中玉骨扇轻摇:“我国子生所提之问,你们太学生尚未曾答言。”
“这么着急赶我们走,莫不是因为答不上来而恼羞成怒?如若我国子监今日这般离场,也就是你们太学,承认不如我国子监咯?”
“若尔等愿意向我国子监低头,今日这一场国子监太学之辩学,便到此分明。我国子监诸生,这就离场!”
说到这里,吕瑁复又将矛头直指讲堂之上的王景琛:“你说是吗,王景琛?你们太学生答不出来,可愿意认输?”
台上国子监众生,在吕瑁的这一番话之下,无不趾高气扬。
睥睨的看着太学众生,那一个个鲜活的神情,清楚的明白的写着。
“认输了吗?”
教授席上,范敏深吸一口气,眉目凛然的望着台上国子监生的嘴脸。
“不意国子诸生,竟已堕落至此!”
陈彭则当即忍不住袍袖一甩,想要站起来,用他太学《周礼》专经的知识,好好教一教国子监诸生,乃至那几位看热闹的国子监博士与司业!
然而,在他站起的前一刻。
一只手稳稳扶上他手臂,轻轻按下。
陈彭转过头,就见卞祭酒眉目依然平静的看着自己。
“伯涛,稍安勿躁。”
陈彭确气愤未消:“祭酒,国子监师生太过狂妄,该当吃一吃教训了!”
卞智岚一把胡须与此时面上的表情一般,平静而毫无波澜。
“你说的不错。”
陈彭一时诧异:“那祭酒何以拦我?”
卞智岚却只微微摇头:“你是关心则乱。我太学立学四十载,太学生行遍天下,誉满大周。难道伯涛认为,今日还应对不了此番局面?”
陈彭微怔,转瞬轻轻一笑。
“祭酒此言有理。”
他洒然重新落座,再观台上情形,已然换了一副自信在握,准备欣赏自家学子表演的悠然心境。
而国子监吕瑁、林铭等人,仍然微微抬头,看着对面而立的十一岁太学生王景琛。
王景琛坦然的回视过去,一笑道:“吕兄此言,我太学诸生万万不敢苟同。”
“陛下圣明烛照,召韩大人问对,正是慎刑恤政、明察秋毫的体现。此乃陛下重视民生、乾纲独断之举,岂能妄加揣度为‘问责’?若依韩兄之论,莫非陛下连问询臣公、厘清事实,都成了‘不妥’?”
“吕兄如此妄自揣度圣意,实乃大不敬!”
“或者说,只因吕兄之父乃当朝副相,因而常能得圣意之所未断??”
吕瑁闻言,神色猛然大变:“你……你少血口喷人!”
“家父虽身为副相,却一心忠心体国,从未……
王景琛却不给他狡辩的机会:“是吗?那吕兄究竟又是哪来来的底气,站在我太学敦化堂,于我千余太学众生与祭酒博士面前,放此狂言?”
“我没说一定是问罪!”吕瑁当即大声反驳。
他万万没想到,王景琛这十一岁的小子,瞧着老老实实,像个书呆子似的……
一张口,竟会如此阴险!
他父亲吕章简身居高位,本就是万千舆论与锋芒所指。而宰相之权与皇权之间的平衡,更是极其敏感。
身为宰辅,却也如履薄冰。
连东京府学那次学潮,他父亲回到家还要时时耳提面命,要他们不得在风口浪尖之上,被人抓到把柄。
又何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为他招来此等“妄度”甚至是“左右”圣意的议论之声!
赵骏年与诸位太学生,顿时大感爽快。
哼!许你们国子监无耻至极的以势压人,甩锅扣帽,我太学难道就不可以扣回去了吗??
王景琛知道吕瑁已然怯战,他目光扫过国子监众人,枪打出头之鸟,吕瑁已然有所顾虑,这些人哪还敢上来犯事。
王景琛望着对面国子监十几人,朗声道:“至于吕兄所言太学是‘空谈’之言,学生亦不敢苟同。”
“学生与太学之同窗,所论者,乃是事之是非,理之曲直。道理越辩越明,今日之空论,若能廓清迷雾,正天下人之视听,使贤者得其位,能者尽其才。使良法得以推行,奸佞无所遁形——此便是最大的实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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