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金砖墁地光可鉴人。
御座后的黼扆平方上,绣着象征皇权的日月星辰。
前去太学宣旨的一队内侍官回殿,那名被吕瑁于东华门外拉住的小内侍,借着为几位副相上茶的机会,低声快速的向吕章简道:“吕相公,国子监诸生言如刀,已将太学王生驳倒。”
吕章简手中青瓷茶杯依旧稳稳拿在手中,他微微颔首。
小内侍动作流畅的继续添茶,因而没能看到,身后看看似端坐于圬子的吕章简,唇边溢出的那一抹淡笑。
王景琛随在卞祭酒身后迈入大殿之时,皇帝刘单已经离了偏殿处置他务。
大殿之中,副相吕章简与枢密副使夏高义,乃至韩昶与众位御史,都得赐了座,于殿内休息。
太学诸生中,除了王景琛,被卞祭酒亲点,同来紫宸大殿的还有赵骏年与周礼、周易两社社长。然而,即使同入大殿之人共计十余名,吕章简、夏高义与卞智岚等眼神互相致意之后,还是第一时间将目光锁定在了王景琛这位明显年幼于他人的少年身上。
大殿之内熏香淡淡,即使皇帝刘单鸾驾未至,也非擅自交头接耳之所。
王景琛对周遭投注过来的目光,亦回以恰到好处的注视回应,又向韩昶微微颔首示意,之后便静静肃立殿内。
而一旁的吕瑁,急得满头大汗,试图让他父亲明白,今日太学之论的最终结果,压根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然而,吕章简却只在最初之时,对他稍加关注之后,为了避嫌,再未同他有过目光交流。
他同其他人一样,也静静打量起那名,连他吕章简亦闻其名的十一岁京兆府府试案首兼太学生!
少年人与他想象的不同。
初看起来,杏眼温润,唇线柔和,半点不似性骄气盛的少年天之骄子。
若未曾听闻府试当日之情势,当真无法将那样激扬大胆之事,与面前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可惜……
吕章简淡淡慨叹,到底还是太过年少,这一次,还是败于了吕瑁所率的国子监之手!
乔杉同样正在打量人群之中的少年,曾经自己在这少年手中吃过的亏,他仍然历历在目。又如何会忽视他?
时辰渐渐过去,当吕章简终于放下茶杯,再一次掠过国子监众生之时,才终于发现诸生乃至祭酒博士的异常之态。
“陛下到——”
内侍官尖而嘹亮的声音,在紫宸大殿响起。
殿内众人神情肃穆,郑重自座位上站起,准备迎接圣驾。
须臾,一袭赭黄色身影,缓缓步入大殿。
天子刘单一身圆领窄袖常服,头戴翘脚折上巾,虽已是壮年,但面容依旧清瘦。一整日片刻不停的政务处置,刘单眼神当中带着倦怠与审视。
殿内众人以吕章简为首,躬身向刘单问安。
刘单坐于御座之上,先道了句:“众卿平身。”
他目光淡淡在殿内一扫,如期看见新至的太学祭酒卞智岚,与国子监祭酒陈宾实。在二人身后,各自肃立着几位年轻的学子。
突然,刘单神色微凝。
何以太学学子之中,竟有一名,看着不过十余岁的少年人?难道这也是太学学子?
然而他并不欲就此多做探究,只淡淡扫过,看向两位祭酒。
“据皇城司探查,太学与国子监两学正就京兆新政一事论学。朕与吕公、韩卿,皆对两学之论十分瞩目。如何?谁来说说,论学可有个眉目了?”
闻言,吕章简当即示意国子监祭酒陈宾实当仁不让站出来应对。
以便顺势引出国子监诸生详述己方论点学问。
可谁知,素日对自己十分恭谨甚至有些殷勤的陈宾实,在接触到自己目光之时,却仿若被烫伤一般,迅速躲闪开。
吕章简微微皱眉,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袭上心头。
他又将目光移向几位国子监学生。
果然,自己的幼子吕瑁,与其余三名国子监生,无不目光闪烁,不敢正视自己!
而就在此时,太学祭酒卞智岚,已然越众而出。
“陛下,今日两学论辩,已见分晓。恰有书吏画工记录了今日论辩详情,作成此一《论学实录》草稿,可呈陛下御览。”
卞智岚并未提起这一份论学实录,大半出于谁手。
然而,知晓内情的吕瑁等人,简直愤懑难当。
刘单倒是有些意外:“哦?不愧是我大周众学之首,处事完备。”
他目光向侍立殿旁的内侍官齐都知一转,道:“当众宣读。让诸位爱卿,共听两学高论。”
“是。”
齐都知领命上前,接过卞智岚手中的《论学实录》,肃立殿前,徐徐大声诵读起来。
早在国子监众生半途插入之前,太学生中亦有学子记录了王景琛上台接受众社问学的前半部分。
因而读诵一开始,便是一副太学众社集体面向一位名叫王景琛的太学外舍新生问学之场面。
“……请问王学弟,‘以民为极’四字当作何解?其于今日治国,又有何启示?”
这句问话毕,这名学子,甚至记录下了当时场内诸人的反应。
“众皆颔首,祭酒、五博士亦颔首。”
然后是王景琛的回答:“……‘以民为极’,学生浅见,其意并非设官以治民……”
在听到后面一句“任何制度之设立、变革,其根本评判标准,非是方便官府,非是遵循旧例,而是是否利于天下生民”之时……
御座之上半阖双目,微微向后靠坐的天子,睁开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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