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听乔杉话音一转。
“不过,因十三县与京兆府府衙胥吏近半罢事,致使多项公事废弛,波及数众,倒是有更多的百姓因此而抱怨。”
“据下官探查,东京东郊楼街巷陈家欲嫁女,女儿欲城西的赵家后生定下婚期,双方需要京兆府户曹办理婚书。而此次户曹因原胥吏钱老三一事,最是纷乱,陈家连续三天前往府衙,都被告知‘主管吏人不在,无人用印’,婚期迫在眉睫,请帖已发,酒席已定,陈赵两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日日从早到晚守在府衙。”
“汴河西街一行脚小贩张货郎,他的货担被一辆受惊的马车撞翻,瓷器尽碎,他抓住车夫,人证物证俱在,前往京兆府司录司请求赔偿。然,府衙负责记录案情整理卷宗的胥吏人手严重不足,张货郎之请,被拖延日久,而那明车夫也开始抵赖。张货郎的全部家当被毁,生计陷入绝境,却求告无门……”
乔杉冷冷淡淡的声嗓,将十余例案子一一数来。
他不带任何感情,亦不做任何评判之辞,只徐徐将他所探查之‘民情’道出。桩桩件件细致真实,令听者无不动容。
几名御史不能擅自插言,此时无不作出一派唏嘘感叹之态,哀民生之多艰。
为首的刘御史,甚至在听闻汴河贫户区李婆婆丧子之痛后,泪洒紫宸大殿。
刘单最终一抬手,命乔杉停下。
御座之上的皇帝,轻叹一声。
“韩卿,你复有何言?”
此时殿内众人,无不将苛责的目光集聚于韩昶之身。
若目光有实质,恐怕已然接受了一轮多对一的鞭笞。
面对此等历历在目的案情,众御史与吕章简都不再怀疑,韩昶此番,已然难以翻身,唯有当殿认罪,终止新政,自请去职一途。
然而,在此番重压之下,众人却听到韩昶声音沉重但依然平稳的声音。
“陛下,臣……请陈情。”
此言一出,几位御史当即站不住了。
刘御史跳出来指着韩昶:“韩大人!你主持京兆府不过数月,将东京城内搅得如斯乌烟瘴气,无数百姓与官衙与你一同受责,乔干当所述民情,桩桩件件引人泪下。你还有何颜面陈情!!”
不单几位御史十分意外,就连乔、吕二人,乃至御座之上的皇帝刘单,也不意韩昶竟还有话要辩驳。
刘单一时惊异,竟然无奈一声轻笑。
然而下一瞬说的话,却又不含任何笑意。
殿内熏香淡淡沁入耳鼻,刘单道:“拈香半刻,只此一辩。”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殿中的韩昶却在下一刻,极其郑重的跪立殿中,伏地请肯。
“陛下,臣并非要自辩。臣是有一请肯,望能得陛下允准。”
“臣之新政,是非功过,臣一人不足道也!新政之立,亦关于天下士林之心!方才据乔干当奏闻,太学、国子监今日正就此政激辩!两学乃我大周天下英才荟萃之所,其所论向来为士林与民生之所向!”
“臣恳请陛下,宣两学师长及今日参与论辩得俊杰入宫,亲听士林清议!”
“若士林清议亦认为臣新政罪无可赦,臣……万死无憾!”
一旁的吕章简闻言,神色微动。
他的小儿子今日带领国子监生前往太学踢馆,此事他自然知晓。
此时若宣召学子入宫,那么他的幼子必然会在宣召之列。吕瑁为这一场与太学的争锋,筹备良久,还曾求到他的面前来,寻求支援,可谓胜券在握。
想必这一场论学,也进展的十分顺利。
韩昶此请,不失为幼子于君前一展才学的大好时机。既然他自请就戮,何以不成全了他,既使幼子得以正式于君前展露头角,也为自己彻底除掉这一潜在的政敌与对手。
吕章简出列,恭谨道:“陛下,韩府尹所言,亦不失兼听则明之法。国子监与太学,乃是我大周士林之未来,让年轻学子们畅所欲言,亦可显陛下虚怀纳谏之德。”
韩昶对吕章简的小盘算心知肚明,却只依然平静的再次郑重叩首。
“臣恳请陛下,允准。”
刘单目光在两人之间回转,最终再次落到恭敬请肯的韩昶身上。
韩昶身为京兆府府尹,官阶已列三品,君前问对,并不需要此等连番跪伏拜请。甚至,皇帝为表对此等官阶大臣的重视与优待,赐其座位、坐对君问的情景亦时有发生。
而今日,韩昶竟然言辞之间赌上自己的官途与命运,当殿请肯如此……
片刻后,刘单对殿中内侍官道:“准奏。即刻宣召。”
皇宫东华门外。
受到宣召的太学与国子监两拨人马,几乎同时抵达。
王景琛一身青衫磊落,神色平静。国子监吕瑁、林铭等人却强作镇定,难掩惶惑。
在东华门等候通禀之时,吕瑁趁机拉住一名相熟的内侍,低声快速向他道:“烦请速速告知我爹,那太学王生……言如刀……我等……”
此间禁军侍卫与内廷侍官数众,那名小内侍压根没想到,这位吕家公子会当众拉住自己低语。
紧张之下,根本无心细听吕瑁说了些什么,草草一点头,随即不着痕迹的甩开吕瑁,跟着齐都知,头也不回的入了内廷。
于是,当吕瑁惶惶然随着众人迈入威严肃穆,气势磅礴的紫宸大殿之时,第一时间就接收到了自己父亲既自豪又期待的目光。
吕瑁心下一颤,登时懵然。
不是……方才那名小内侍,究竟告诉了他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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