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双从纽约寄来的第二批信，夹着张唐人街的照片。照片里，“白家医药行”的木牌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几个华人伙计正忙着搬箱子，角落里站着个高鼻梁的美国姑娘，正好奇地翻看柜台上的药盒。
“这姑娘是附近医院的护士，叫莉莉，对咱们的药膏很感兴趣，说想跟我学辨识草药。”信里写道，“我教了她几种常见的，她学得很快。昨天有个美国老头腿肿得厉害，用了咱们的消肿膏，今天就来道谢了，说比西药见效快。”
白颖宇把照片递给白文氏，白文氏戴上老花镜，指着那姑娘笑道：“这洋丫头看着面善，景双能交上这样的朋友，是好事。”
“我让他把药膏的配方简化些，写成英文小册子给莉莉，让她在医院里帮帮忙宣传。”白颖宇道，“西药有西药的好，咱们的草药也有独到之处，能互补就最好。”
正说着，白景武从外面进来，一身军装沾了些尘土，手里却小心翼翼捧着个木盒。“爸，您看这个。”他打开盒子，里面铺着软布，放着块巴掌大的琥珀，里面裹着只完整的蝴蝶，“这是顺天府的朋友送的，说能安神。我想着二奶奶最近总失眠，或许能用得上。”
白文氏摸了摸琥珀，温润的质感从指尖传来，蝴蝶的翅膀还保持着展翅的姿态，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出来。“你有心了。”她眼眶有些热，“外面风大，快擦擦汗。”
白景武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下去。“刚从训练场回来，何顺今天没找麻烦，听说他被调去守军火库了，离咱们远点也好。”他抹了把嘴，“对了，段大人问起您，说下次议会想请您去讲讲医药救护知识，您去吗？”
“不去。”白颖宇摆手，“我这性子坐不住议会的硬椅子。你替我回了吧，就说我忙着琢磨新方子呢。”他指了指桌上的药材，“最近试了种新草药，叫‘月见草’，听说对女子调经好，打算在柳子河的田庄种几亩试试。”
白景武凑近看了看种子，黑褐色的小颗粒，不起眼却透着韧劲。“我让团练的人多照看些，保证长好。”
这时，陈之安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张电报。“三爷，东京那边来电，田木株式会社说，咱们的药膏在那边卖得很好，还说想派几个学徒来咱们这儿学学炮制手艺。”
“让他们来吧。”白颖宇点头，“挑个宽敞的院子收拾出来，带他们去看看百草厅的老作坊，让他们知道咱们的手艺是怎么传下来的。”他顿了顿，“对了，告诉厨房，晚上加个菜，景武回来了，咱们热闹热闹。”
暮色降临时，院子里摆上了小桌，蒸好的玉米冒着热气，炖肉的香气飘满了整个胡同。白文氏把琥珀放在窗台上，月光透过琥珀照进来，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景双在纽约不知道吃不吃得上这玉米。”白文氏叹道。
“他那边有玉米吧？听说美国的玉米长得比咱们这儿的粗。”白景武啃着玉米，含糊地说。
白颖宇笑了：“他要是想吃，下次让船运些种子过去，让他在唐人街的空地上种种看。说不定过几年，纽约也能长出咱柳子河的玉米。”
夜风吹过，带着些凉意，却吹不散这满院的暖意。新种下的月见草种子在土里酝酿着，就像那些散落在各处的白家子弟，在不同的地方扎根、生长，带着家里的手艺和念想，慢慢开出属于自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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